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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行台辦學,當然不能再叫太學、國子學,裴該即取漢代地方學、校、庠、序四級的前兩字,稱為「學校」——在老先生想來,必是如此來由。這倒是無所謂,可是為什麼要叫我「校長」呢?

    一則校在學下,我憑啥不能叫「學長」?二則「長」字用作官稱,並不尊貴,譬如大縣為令,小縣為長,再譬如大司馬三軍中,隊以下三級主官才稱長,再上就稱督乃至帥了。

    所以老先生認為最合適的名稱,應該為「學令」,再不濟模仿中央,直接叫博士也成啊……算了,不跟大司馬糾結這些細節問題了,我先做幾年校長再說吧。

    ……

    董景道與裴該大致商議定了,便即退歸為他準備的精舍,去擬定辦學的計劃書。但計劃書還沒能報上來,裴該便即得到裴詵急報,說平陽內亂,劉粲已然揮師北上了。

    於是急召幕僚們商議,大傢伙兒都說,可以命甄隨趁此機會奪占汾陰和聞喜,從而收復河東全郡。尤其是裴家那幾個,早就想打回老家去了——雖說其實很多人打出生就沒怎麼回過老家——偏偏劉粲堵在臨汾和絳邑之間不走,則為了大局考慮,只好先忍著,如今終於忍無可忍,不必再忍啦。

    幾名武夫想得更遠,郭默當即建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劉粲、劉曜相爭不休,我軍正好趁機北上,擊其虛疲,直下平陽!」  

    陶侃也說:「譬如昔年魏武定河北,用郭嘉之計,先縱二袁相爭,然後趁間取利——臣以為是其時也,當命甄隨收復河東後,繼續北上,尋機或可再克復平陽。」

    諸將都說,平陽是胡漢根基所在,即便死馬,也有幾斤骨頭,光靠甄隨一旅之眾,恐怕難克。就此紛紛請令,希望能夠帶兵上陣,增援甄隨。

    然而度部掾柳卓卻連連搖頭,說:「倘若糧秣物資充足,我軍早便下河東而向平陽了,何待二劉相爭啊?而今府庫空虛,若非日前周士達遣人資供,早已入不敷出,恐怕我亦一頭撞死在明公駕前了……豈有餘力,再供輸更多兵馬北上哪?」

    所謂「周士達遣人資供」,是指楊虎在漢中屯積了不少糧食,周訪本來糧秣將盡,既得進入南鄭,一下子就吃得滿嘴流油。然而漢中雖然多年積聚,糧秣豐足,武器裝備卻比較稀缺,周訪正在煩悶,楊虎獻計,說咱們不如拿糧食去關中換兵器吧。

    因為此前裴該利用郁翎等商賈,就跟楊虎做過買賣,雖然雙方乃是敵國,而且還見過仗——楊虎曾經奉李雄之命,北出應援過楊難敵——不宜官方交往,但可以通過私商假做走私生意嘛。

    周訪因此便取出萬餘斛糧草,供輸關中,解了柳卓的燃眉之急。不過周士達並沒有明言交換,他派女婿陶瞻前來,自稱是因為大司馬此前派兵策應,又命上洛郡守裴軫送糧——雖然沒派上用場——故而特意貢獻以酬恩德。特命陶瞻與其父陶侃私見,備言漢中甲杖如何欠缺,不便抵擋巴氐的侵擾,陶侃會意,當即上稟裴該,請裴該以數十領甲、數千柄刀、數千支矛,及少量弓矢下賜。  

    然後當然也會說,關中正缺糧食,漢中若有,可再貢些來;關中兵器尚有餘裕,漢中若乏,也可明打申請。

    ——這就對了嘛,同朝為臣,上下級之間,做什麼生意啊?我們是正常的貢獻和賜予關係。

    因而柳卓今日提起此事來,陶侃就和顏悅色地問道:「既下聞喜、汾陰,搜其府庫,及命縣中大戶供應,頗能得糧。但不知預估其數,及府庫所有,可再出多少軍啊?」

    柳卓沉吟少頃,手指攏在袖子裡盤算了一番,回應道:「最多五千軍……聞喜、汾陰所有,難以估算,若計點府庫現存,則以兩千為宜。」

    郭默連聲道:「太少,太少!」

    第五十章 去摘鮮果兒

    關中方面根據情報所得估判,劉粲有四萬軍,劉曜並平陽禁軍及周邊戍守部隊,最多也可以出到四萬。雖說因為內部相爭,胡兵的士氣不可能高;而且實話說平陽一郡,如今也很難支撐超過五萬兵馬的糧秣所需;再加上所謂各四萬,是連等若民伕的輔軍也算進去的,實際能戰者,還得多打個折扣……

    但不管再如何輕視胡軍的戰鬥力,彼有四萬,你總得將其半去對戰吧,僅僅甄隨麾下五六千,是斷然不夠的;即便如柳卓所言,再多派三到五千往援,也屬杯水車薪。  

    況且,還必須考慮到這麼一種可能性,即二劉相爭,一方速敗,勝者招降了敗者的多半部屬,則其軍伍可能瞬間擴充到六七萬之眾……

    因此郭默才連聲說:「太少,太少!需發三萬軍去,始可滅二劉而定平陽!」

    柳卓雙手一攤,說你殺了我算了……而即使你順便抄了我的家,也不可能籌措出足夠三萬大軍三五個月所需的糧秣來——「君等若能為此,我便請辭,將度部一以委之。」你們誰有能力,誰來干吧。

    警部掾李矩試探性地建議道:「何不急報洛陽,請朝廷派發兵馬應援哪?」

    眾人全不應聲,只是側目相對,心說:你究竟是哪一頭的啊?那麼鮮亮一枚果子擺在面前,即便咱們吃不著,等它爛了,也不能讓祖逖先給摘了去吧?

    裴該倒無這般私心,他希望能夠儘快平滅胡漢,使河東、平陽膏腴之地,復歸中國所有。在無害大局的前提下,他當然也會耍點兒小心眼兒,跟祖逖爭上一爭,搶奪功績,但若於國有害,又豈能只念個人之私呢?我要是那么小器,當初就不會把皇帝也放給祖逖去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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