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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梁肅素無長才,根本掌握不了郡兵,陸陸續續都被盧志父以裴公有命,當鞏固渭南防禦,以防胡寇抄掠為名,給攥到自己手心裡了。
故此眼見盧志父帶兵上門,梁肅束手無策,只有哀哀求告。盧志父拱一拱手:「府尊不必驚慌,我方巡查城防,得信不及解散部伍,便急來報,而非受命來捕府尊。今尊兄在長安下獄,未知府尊做何打算啊?」
梁肅苦笑道:「我能有何打算……唯懼此頭,不知卿等何日取去……」
盧志父心說真是廢物,我不是已經說了沒打算現在就逮你嘛——儀態尚算恭敬,緩緩說道:「尊兄弟雖是索綝之甥,若不黨同為惡,則有何可懼啊?即夷三族之刑,亦加不到外家晚輩身上。況且尊兄弟也是司徒同族、裴公同鄉,但求自救,自然無虞的。」
梁肅扯著盧志父的袖子,哀求道:「如何自救?還請簡鞅教我。」
盧志父建議說:「府尊可即棄印綬而向長安,面見司徒或裴公請罪,並援救尊兄。如此一來,二公必不忍於加刑,且府尊亦可獲孝悌之名,豈不是好啊?」
梁肅囁嚅著說:「且容某細細籌思。」
盧志父便即告辭而去。他並沒有派兵包圍梁肅府邸,卻命人暗中監視,結果當天晚上,梁肅便帶著家眷、財貨,乘坐三輛馬車,秘密潛出郡署,然後遁出華陰,朝南方而去了。盧志父也不加阻攔,卻很納悶兒,曾經合謀逐殺閻鼎的,真是這貨?他就這點兒見識,這點兒膽子嗎?
行文回報裴該,裴該當即便罷免了梁肅弘農太守之職,改以祖逖司馬張敞接任。至於梁緯,先透露其弟逃跑之事,然後准其以家財贖罪,罷為庶民。
……
裴該在完成了賞功罰罪之後,便欲下達朝命,使關中各郡國守相——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楊像、扶風太守竺爽和安定太守焦嵩——入朝覲見。梁芬聽聞此訊不禁大驚,急忙跑來規勸裴該:「彼等各擁兵馬,桀驁不馴,非止一日。我固知裴公執政後,將更替彼等,以統合關中政令,然今長安初定,人心不固,豈可操切從事?還當徐徐圖之——請先從扶風或始平為始。」
裴該和顏悅色地向梁芬解釋:「梁公,時不我待啊。今劉曜雖敗,遁躥北地,假以時日,仍將再來;劉粲尚在平陽,待其儲位穩固,必向河南用兵。我若不能趁此時機急統關中政令,又如何分兵抵禦之?且竺恢等雖同割據,其實互通聲氣,即自某郡始,他郡也必與之相應,有若樹上群鴉,一鴉驚而群鴉噪,無可區分先後。是故乃以朝命召之,彼等必不來也,即可請詔討伐。若進兵時,自當由扶風或始平為先。」因為那兩郡距離長安城最近啊。
梁芬仍然勸說道:「公今日之敵,恐非胡寇,也非關中各郡國。南陽王尚在西陲,若與彼等相應和,又如何處?」
裴該笑笑:「南陽王斷絕隴道,使涼州輸貢難通,即我殫精竭慮,亦難長久維持,此事不可不解。我即征伐各郡,若南陽王不發兵往救,即可取各郡之糧,以供長安;若彼往救,便即落我口實,可進兵直逼隴道。昔劉曜十餘萬兵下於馮翊,我皆不懼,梁公以為,彼等合兵,有十萬否?且號令不一,何以與胡寇相較?我自有籌劃,梁公勿憂。」
提到軍事問題,那梁芬真沒啥可說的了,裴該確實能打,他自己又確實不通軍務,也只能暫且相信裴該的實力啦。於是只得多規勸了裴該幾句,千萬謹慎從事,然後退出去了。
這裡裴該才剛把詔書發出去,便有從者來報,說裴嶷帶著大將軍的家眷從大荔前來,即將進入長安城了。裴該略略一皺眉頭,說我正忙著呢,而且這還是上班的點兒,不便離開啊——他們走得這麼快?怎麼不預先派人先行來打個招呼,我好安排時間呢?他初入長安,擔任朝廷執政,可不敢跟這會兒疲疲沓沓的,以免帶壞了省中風氣。
荀崧站起身來,說大將軍你還是繼續辦公吧,我請半天假,我去迎接他們好了——反正我請假不上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省內連小吏都司空見慣啦,而且有你在,我還真沒什麼可忙的。
荀景猷前往長安北門,去迎接裴嶷和女兒他們,裴嶷與他略略寒暄一番,即將裴該家眷交與,然後自去省中報到不提。荀崧跟女兒同車前往裴該新置的府邸,路上忍不住就問了,我看你的身形,這是還沒有懷上吧?
第五十六章 汝我與卿我
荀崧問起閨女是否尚無身孕的問題,荀灌娘不由暈紅雙頰,垂下頭去,低聲說:「才入裴門,夫君便即率師北伐;我到洛陽,他至大荔;我到大荔不久,胡寇退去,他又南下萬年、長安……聚少離多,何事可成?」
荀崧略略打個寒戰,說這都是我的錯,不該提這個問題,應該改天你回娘家,讓你娘問你——我可受不了你這小兒女態,你平素大大咧咧的樣子,爹我反而更習慣點兒……
正想岔開話題呢,突然荀灌娘抬起頭來,囁嚅著問道:「阿爹……阿爹與娘親是結縭多久,始有第一胎的?」她是荀崧長女,但出生的時候老爹都快四十了,母親歲數也過三旬,不大可能是頭胎吧?這年月嬰兒存活率很低,估計前面還有夭折的兄、姐。
荀崧聞言,不禁有些尷尬,心說我就多餘跟閨女提起這種話頭,於是偏過頭,嘴裡說:「問汝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