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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等著,關中軍啥時候到洛陽啊?我就可以抽調留守中軍東出,去平周堅之亂了。
祖士稚深感兵力不足之累……要說他麾下兵馬其實不少,總數或許還超過了關中的大司馬三軍,但問題是分守兗、豫兩州,就割去了一大塊——這兩州與雍、秦不同,人口相對稠密,更有很多地方武裝沒有徹底敉平,天曉得會不會有誰再仿效周堅,所以很難將留守兵馬全都聚集起來。
然後又一部分被獻給朝廷,重建五校,繼而荀組欲復興七軍,把新募兵卒全都留下了。終究天子就在洛陽,不可能基本上放空,否則即便司馬鄴不發話,朝中大老們也是不放心讓祖逖率中軍遠征在外的。
所以他好不容易才挑了三萬多人出來,再加交給衛策的五千人,乃是中軍的中堅力量。祖逖心說再給我一萬……不,五千強軍,我又何至於如此的捉襟見肘哪?
本來想獨任東線之事,不向裴該求援的,如今說不得,該伸手還得伸手……好在是朝廷先下的詔命,倒是不損我的面子。只是,你們啥時候才能抵達洛陽呢?
他甚至一度想要調動駐兵河南縣的裴丕,但終究跟裴該說定了,那支兵馬是為監護洛陽,以防朝中變亂,不可輕動的,則即便自己下令,裴丕未必肯從——不必堅拒,只要陽奉陰違,拖拖拉拉,那召了跟不召也沒啥兩樣。
祖逖如今能夠做的,唯有下令河內的李矩向王陽等部發起進攻,加大對石趙的壓力;同時行文蘇峻,要他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儘量西進,逼迫曹嶷——倘若曹嶷敢出廣固來戰,你就通過野戰摧垮其主力;倘若他不敢出來,你儘可能逼近歷城,說不定就能迫使石虎回兵了。
兩道指令傳遞出去之後,祖士稚仍然徹夜難眠。翌日凌晨,披衣起身,才剛撩開帳簾,忽覺一股冷風襲至,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隨即就是三四個大噴嚏。其子祖渙在側,趕緊把自己身上的綿衣解下來,給父親披上,規勸道:
「大人為國家棟樑,還當善保貴體——終究已是知天命之年,不比我等小輩啊。」
祖逖微微一笑,把綿衣還回去,說:「我這筋骨,百戰鑄成,堅若鋼鐵,豈是容易得病的?不過今日頗為寒冷,與前幾日不同,一時未能適應罷了……果然小雪已過,大雪將至……」
祖渙說哎呀,父親你要不提我都沒注意——掐指一算,說:「後日便是大雪節氣了,但不知今冬是否會降雪,雪中對戰,殊為不易。」
祖逖聽得此言,不禁蹙眉,略略想了一想,就在祖渙勸說他先返回帳中去的時候,他卻猛然間急跑幾步,來到營壘一側,手扶柵欄,注目於黃河之上——河水滔滔,奔涌不息,望之更覺寒意迫人。
祖士稚面色驟然大變,轉過身便吩咐祖渙:「急擂鼓聚將,我有話要說!」
……
兩日之後,石勒率軍進入汲縣,隨即聽張賓匯報,說祖逖已然全軍撤離了銅關。
晉軍放棄銅關而東,即自三津涉渡,退往濮陽。張賓聞報,忙遣郭黑略、王伏都、左伏肅、郭權等將率部往追,祖逖則使部將韓潛、馮鐵於道設伏,郭黑略跑得太快,一腳踩進了埋伏圈,被殺得大敗而走。好在其餘三將隨即趕到,好不容易才擊退晉軍,但終究未能阻遏晉師之南渡。
石勒初至,不禁茫然,就問張賓:「祖逖因何而退啊?」
張賓還沒說話,旁邊兒郭黑略忙拍馬屁,說:「想是知道天王御駕親征之事,彼又豈敢與陛下見陣哪?因而狼狽退去。」
石勒橫他一眼:「彼退而汝追,不知最終狼狽者是何人啊?」
郭黑略悻然而退,張賓這才對石勒解釋說:「在臣想來,晉師之退,只有一個可能。」
「太傅請講。」
張孟孫道:「節令已至大雪,天氣驟然而寒,即便因此真的降雪,想來祖士稚也是不肯遽退的。然而,彼自河上來,運路唯恃大河,則若大河冰凍,等若後路斷絕,又豈敢不退啊?」
石勒恍然大悟,撫掌道:「原來如此,太傅所言,必乃祖逖退軍之真意……」話說到這兒,猛然間雙眼一瞪,驚呼道:「如此一來,季龍危矣,當急命其回軍,不可再在河南耽擱!」
第三十六章 孟津渡
祖逖久戰於大河上下,對於黃河各季節的狀況,何時是枯水期,何時是汛期,等等訊息,自然瞭然於胸。實話說黃河並非每年冬季,也非每一段都會封凍的,但大雪將至之時,天氣驟然寒冷,今冬就很有可能會凍上啊!
黃河一旦封凍,晉軍糧秣運輸便將斷絕——固然可以在冰面上拉車運糧,士卒也能踏過冰面,南下北上,但問題不是今天開凍,明天就能走人跑馬的,中間這一段初凍期,對於晉軍來說實在是太過兇險了。
祖逖原本以為奇襲銅關,可以很快在河北打開局面,到時候或者前指襄國,或者配合李矩盡占河內,即便於路搶掠,因糧於敵,也不至於要受河封之累。可誰想到直面張賓,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寸步難前,則侷促於從汲縣到銅關不足三十里地之內,後方運輸仍然只能憑恃黃河……
故而他一覺出情況不對來,便即壯士斷腕,毫不猶豫,匆匆放棄銅關,東向三津涉渡,退歸濮陽。等到大軍盡抵黃河以南,祖士稚這才長出了一口氣,隨即兵鋒東向,去戰石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