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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惡戰了整整一個上午,趙軍兩進兩退,被迫前驅的老百姓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自身也倒下二三百人,卻終於順利將長梯架上了城壕,開始嘗試向城壁發起突擊。劉央被迫暫棄城外羊馬垣,將守垣士卒通過暗門撤歸城內——至於從城壕里救出來的老百姓,也不過才四五十人而已,多數都死在雙方箭矢之下……
趙軍以大盾防護城上箭雨,趁機加固越壕之梯,用土袋和屍體堆出幾條道路來,雲梯和衝車便即「隆隆」駛近。石虎在陣後見了,不禁大喜,顧左右道:「晉人不過如此,或許三日之內,便可強攻破城!」
話音才落,忽聽頭頂上「咔嚓」一聲巨響,晴空落雷!石虎抬眼一瞧,只見四外濃雲逐漸匯聚過來……他不禁一咬牙關,憤然道:「叵耐天不助我……只有更待明日了!」這眼瞧著就要下雨啊,倘若雨小還則罷了,一旦雨大,道路難行,攻方必將於城壁下遭受重創。沒辦法,先退吧。
才剛下令鳴金收兵,忽聽又是兩聲巨響,聽聲音不在空中,而在城池方向。石虎就不禁迷糊啊,難道說天上落雷,打到城上去了不成麼?
時候不大,有快馬趕回來稟報,說:「天方落雷,直入我陣,中者肉焦骨碎,橫屍遍地……」
石虎瞪眼呵斥道:「豈有此理!」
第二十三章 將軍炮
平陽城的歷史非常悠久,乃是傳說中帝堯的都城,春秋時代屬於晉國,為羊舌氏之封邑。漢代設平陽縣,屬河東郡,曹魏時期分河東郡北部為平陽郡,乃以同名之縣為其郡治。晉永嘉三年,劉淵據之為都。
經過劉淵、劉聰父子兩代的經營,平陽城先後三次擴建,城池範圍很廣,防禦設施相當完善,黃河以北,幾乎唯有從前的鄴城可以與之相提並論。所以說,倘若胡漢不起內亂,即便其地日削,最終被壓縮到一城之內,裴該也是輕易難克的。
然而劉聰、劉曜相鬥,殺得城中戶戶掛孝,尋機出城逃亡者更不知凡幾,更重要的是,把人心全都殺散了,士氣全都斗沒了。因而當裴該於城下擊退石虎之後,劉曜自知難守,乃主動棄城北遁——平陽堅城,就這樣輕易地落到了裴該手中。
裴該初入平陽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能夠接收胡漢朝巨量遺產,比方說繁盛戶口和大筆糧秣、物資——關鍵是沒見城內起火啊,則劉曜必不及焚燒府庫吧。誰想到進城一搜,晉戎官吏、百姓剩餘不過六七千人而已——後來陸陸續續從鄉下返回一些,也還不足萬數——至於府庫,空可羅雀,即便沒收胡漢官吏私家存糧,也還不到一萬斛……
怪不得劉曜不肯死守平陽城呢,即便士氣旺盛,估計這點點糧食,也不夠城內軍民吃用兩個月的。裴該不禁暗罵:這票姓劉的真會糟蹋東西,浪費糧食!
好在裴該既得平陽,除糧秣物資外,別有一大筆浮財入帳——那就是收藏於胡漢宮中的各種國家重器。
所謂重器,主要分為三大類,一是宗廟之器,譬若鼎、彝等,二為禮樂之器,譬若編鐘;三為天文曆法之器,譬若渾儀。但凡建號稱尊,多少總需要鑄造一些出來,以備祭祀、典禮時使用,而胡漢朝更曾攻破洛陽,把晉襲之魏,而魏襲之漢的大批重器,也全都馬拉車載去了平陽,故而儲量甚豐。
關鍵這些重器,多數名實相符,非常之「重」,劉曜既然棄城而遁,不會不帶口糧、珍寶,但絕對沒有足夠人力和精力來搬運這些沉重之物,只能流著眼淚全都放棄了——寶器雖貴,終究不如自家性命啊——就此俱落裴該之手。
郭璞等文吏點驗畢了這上千件重器,就來請示裴該,該調用多少人馬、車輛,押之以向洛陽啊?終究是國家之寶,唯人君才可擁有,大司馬是不方便自己扣下來的。
裴該親往查看,眼底難免有貪慾橫流——這特麼都是銅鑄的啊,這可以熔了鑄成多少錢哪!郭景純善於察言觀色,見狀便道:「胡寇擄之於洛陽的重器,皆須歸還朝廷,至於其新鑄者,明公不妨熔其一二,以資軍用。」
裴該盤點帳冊,原本晉室所有的重器,占了全部數量的七成有餘。他當即就把臉給板起來了,說:「數年兵燹,洛陽幾乎焚盡,豈能還有如許重器入之於胡啊?卿等所驗不當,還當復驗!」
裴該本就不能算是個純粹的文化人,固然前世因為喜歡歷史而愛賞文物,但心裡也難免會想,老天爺若將這些世傳文物收去其半,以免除中華近世百年之災,那也很值得嘛。他要是真放不下文物,當初身在羯營之時,就不至於拿典籍做幌子,去麻痹石勒、張賓等人了。國家方被難之時,唯人命最重,社稷其次,其它可舍的都被迫得舍嘍。
因此最終即將平陽城內所藏文書、典籍,盡輸洛陽;至於那些銅鑄的重器,則挑選確實自古相傳、文物價值較高的四百餘件,上繳朝廷——當然啦,也雜上幾件劉氏所制新貨,方便敷衍塞責——其餘的就都偷偷給瞞下了。
然後將這些重器陸續運往長安,熔以鑄錢。
但是幾百件重器,運輸起來費時費力,更不敢大張旗鼓,同時上道,要防為旁人所偵知——私吞國家重寶,這罪名可不輕啊,即便裴該不怕攬罪上身,也要愛惜自家名譽不是?
好在徐渝獻計,幫忙解決了這個問題——「若即於平陽熔了,再將銅錠押往長安,省時省力,也無泄露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