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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進去,再想全身而出,就不容易啦……
隨即劉曜便遣兵將直入虛除營壘,要士卒們全都放下武器,接受整編。劉均率先而行,揚聲宣告說:「汝等若不從命,恐其中有人慾害伊余,想趁機擾城,迫使晉人殺害伊余。唯有盡數繳械,聽從雍王之命,伊余方有活路!」將官既然都不在了,小兵們哪有什麼主意?於是在胡兵的威迫下,最終全都俯首而降——悄悄逃走的自然也有幾個,終究數量不多。
——所以在大荔城頭看來,敵營中接連兩個時辰左右,喧囂不斷,卻不見有一兵一卒靠近城池,有來攻城或者送信的意思。
其實伊余出城去的時候,劉均併吞虛除部的工作還沒有徹底完成——想讓三萬人老實聽命,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但在城前游弋的全都是胡漢兵將,見到伊余出城,當即策馬迎將上來。當先一將在馬上拱手道:「天幸將軍安然而歸,大王請將軍往營中一敘。」
伊余皺眉道:「我既失手,為晉人所擒,想必兒郎們甚為焦急。我當先歸己營,再遣人向雍王致意。」別說我現在不想去見劉曜,就算回了營,也不打算去跟他當面。一則他厭惡劉曜,二則才剛背盟,也沒臉相見,心說我直接回去收拾東西閃人就是了。
不對,天快黑了,今晚還走不了……那就必須得嚴密戒備,防著劉曜打聽到我背盟之事,發兵來攻啦。
他擺擺手,正想斥退胡將,策馬歸營,誰想那胡將卻翻身下馬,單腿跪在伊余的馬前,哀懇道:「末將奉大王將令,來請將軍,若將軍不肯去,末將必受責罰。還請將軍賜下一件信物,好使末將持以歸告大王。」
伊余搖頭苦笑道:「我才脫牢籠,身無長物,哪有什麼信物予汝?」
那胡將猛地一抬頭,面上竟然露出了獰笑來:「將軍首級,可交予末將帶回!」
伊余聞言大驚,還沒能反應過來——關鍵他想不到劉曜能猜著自己背盟而與晉人歃血之事,又著急回營安撫部眾,所以警惕心不夠強——那胡將便將身一長,猛然縱躍起來,隨即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伊余,兩個人一起從馬背上翻滾了下去。
其他胡騎早已散開,將伊余圍繞和遮擋在中間,這是為了防止被虛除士兵們遠遠望見——不過大荔城上倒是瞧得挺清楚的。
伊余雖然鼻樑歪斜,身上也難免多處擦傷——都是被甄隨死拉硬拽給磨的——終究已被晉人施了藥,包紮好了,對他的體力影響並不太大。才一落下馬來,他便腰肢用力,一個翻身,將抱住自己的胡將壓至身下。可是沒想到這胡將力氣也很大,徒手鬥戰經驗又很豐富,不知道怎麼一來,又一翻身,反而將伊余給壓在了下面。
他用雙臂牢牢箍住伊余的兩膀,然後膝蓋反折上來,狠狠地頂在了伊余的胃部。伊余就覺得胸腹間一陣劇痛,不禁渾身痙攣、脫力,才覺不妙,便見有一把明晃晃的鋼刃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之上。
伊余不敢再掙扎了,只是喘著粗氣,嘶聲問道:「是劉曜使汝來拿我的麼?汝是何人?!」
那胡將緩緩鬆手起身,一邊命部下將伊余牢牢綁縛起來,一邊笑道:「老子叫平先,將軍且記住這個名字吧。」
……
伊余被擒之事,大荔城上是瞧得清清楚楚啊,甄隨不禁撇嘴:「就這麼又被拿了?這廝一毫防人之心也無,活該受此磨難——早知道還不如老爺一刀將其斫了省心!」
裴該雙手一攤,不禁慨嘆道:「不想劉曜把握事機,如此迅雷不及掩耳……遊子遠一番苦心,就此化作泡影矣。」轉過頭去問裴嶷:「叔父既有預見,何以早不言明,而要放伊余出城?」
裴嶷苦笑道:「我等若強留伊余,彼必不信。且留下伊余又有何用?劉曜更便於併吞虛除軍,而權渠遠在千里之外,亦無能插手於戰局。我本奢望劉曜動作遲緩,伊余出城,可與其紛爭、鬥戰一場,我軍便可從中取利了……看起來劉曜軍中,必有智謀之士啊。」
裴該皺眉問道:「今後將如何,叔父可有預見麼?」
裴嶷道:「劉曜既使人擒下伊余,則彼併吞虛除之計必然得售。我本求他殺伊余,如此則與虛除仇恨不解,將難以在馮翊立足,即眼下併吞虛除三萬軍,又能濟得甚事?然彼既能擒獲伊余……」伊余甚勇,而且終究是一軍之將,不會絲毫警惕心也沒有,若無一兩名勇士促起不意,這人還真不好活擒,一個弄不好,就直接給搞死了——「若以伊余性命要挾權渠,恐又為我增一大敵。」
旁邊甄隨摩拳擦掌道:「那勇擒伊余的,不知是什麼人?若有機會,我倒也想與之較量一番。」
裴該明白裴嶷的意思了,反正把伊余捏在自己手裡,並不能夠迫使虛除部撤退——劉曜近水樓台,肯定先動手啊——那還不如把他給放了呢,賭劉曜動作慢,沒能及時併吞虛除軍,伊余獲釋後便與其在城下大戰一場,甚至於胡軍一錯手,取了伊余的性命。誰想到劉曜早已安排好了勇士,輕易便擒下了伊余,使得形勢又再有所改變。
於是不去理會甄隨,只是回應裴嶷道:「劉曜新得三萬眾,其力更強。然倉促間料不易驅策之,且即以伊余要挾權渠,權渠也難再發兵而南,相助劉曜。我若是劉曜,不如暫退,返身去奪上郡以為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