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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鬼,所遣之人身上並無片言隻字,往來消息,全是口傳,則就算被趙軍逮著了,也搜不出來實證,他更可以直接指責送信人是「逃奴」,跟我一丁點兒關係都沒有。雖說以石虎的脾氣,想殺誰就殺誰,根本用不到實證,終究郭氏乃郭敖同族,郭敖又是石虎正室郭氏本出,大家是親戚,還不至於下太狠的手吧。
因而如今劉央才婉拒了陳安的建議——「彼處北廣而南狹,若只設壘抵禦,賊可洶湧直至壘前,恐怕於我不利啊。」姚弋仲乃建議在山路南側尋找合適地點築壘,那地方地形正好相反,北狹而南廣,既方便晉方物資的輸送,而趙軍逾山而來,其力必疲,抵擋起來也相對輕鬆一些。
至於山路正中位置,最險狹之處,其實對於禦敵的作用是最佳的,但同時築壘也極不方便,咱們這又不是長期工程,最短半個月,不定哪天石虎就要動兵了,恐怕緩不濟急啊。
於是在勘測好了合適的地點後,劉央便留姚弋仲統籌建壘事,自己和陳安返歸平陽去了。
第十五章 香車美人
晉陽方面,石虎在擊敗了拓跋鮮卑之後,便即遣使襄國獻捷,同時向石勒奏報,說我打算主動南下,攻打平陽。石勒與張賓、張敬、程遐、蘷安等人商議,確定了今秋的戰略,就是命石虎先發,牽制關中晉軍——最好能夠突破山地,直入平陽甚至河東——河北則發兵去剿邵續,東西拉開戰線,以使晉人首尾千里,難以相互策應。
然而戰略部署不可稍有外泄,所以石勒就不堂而皇之地明發詔旨啦,而只是由其口述,命程遐筆錄,給石虎寫了一封長信。信中除通告既定方針,並加勉勵外,還反覆說明,今歲河北府庫空虛,糧秣不足,所以秋收前我是無法向并州派發增援的……
程子遠曾經建議,將今秋的賦稅增加三到五成,如此即可緩解糧食危機——反正就算加到八成,也比原本晉家的稅率要低啊。然而此議卻遭到了荀綽、裴憲等故晉官吏的強烈反對,說稅額既已頒布,豈可隨便更改?這必然會損害到天王和朝廷的威望和信譽啊!
再者說了,歷經兵燹之後,河北地區稍稍安定一些,倘若國家已定天下,就應該寬免幾年賦稅,方便百姓積聚;如今雖然免不了,你也不能隨便加增吧?這個口子一開,將來貽害無窮!
石勒最終也只得駁回了程遐的建議。但隨即程子遠卻又秘密覲見石勒,以舊斗並不統一,不便於官府收取貢賦為由,請求新制標準量器——就按照從前最大的那種來——石勒首肯了。
故而石勒在給石虎的信中就說,一待秋糧收穫,我便可命孔萇調動部分幽州兵馬押糧南下,協防襄國,而別將一支兵逾太行而入上黨,去增援支屈六,那麼支屈六即可騰出手來西進。只希望到了那個時候,你已經突入平陽郡內,兩軍合流,可以共下河東。
書信封緘後,交給平夷將軍陳川,命其率本部馳往晉陽,去助石虎。
因為陳川就是并州土著,青年時代曾與其侄陳午一起投效當時的并州刺史司馬騰,擔任軍將。其後司馬騰因為饑荒,親率吏民兩萬離開并州,就食冀州,逐漸形成了號為「乞活」的難民集團。逮司馬騰於鄴城為汲桑、李豐所殺,其部星散,「乞活」乃散處於司、冀、並、兗等州,其中陳午所部最為壯大,極盛時號稱有十萬之眾。
——當然啦,其中戰兵估計也就幾千而已,其他多是將士家眷,以及各處挾裹來的流民百姓。
陳川曾在蓬關謀害了裴該之兄裴嵩,因此當裴、祖聯袂北伐之際,害怕遭到報復——不僅僅裴該想殺他,部將李頭亦為其所害,其部屬馮寵往投祖逖,也時常向祖逖哭訴,望能復仇——因而最終謀害了陳午,並挾持陳午子陳赤特,率部劫奪裴軍糧草。
然而裴該於糧道防範甚嚴,陳川沒能搶到多少糧食,反倒由此引發內部分裂、火併,最終陳赤特被殺,他被迫率部曲十多人狼狽北逃,渡過了黃河。過河之後,即是汲郡地界,石勒奪占河北之時,先取了汲郡,陳川就此便乾脆投入了石勒麾下。
這人雖然卑鄙無恥,終究是沙場搏殺了十多年的老兵,在石趙軍中雖受排擠,亦最終因功而得授將軍之職——可惜只是雜號,且若無石勒稱帝、將吏並升的機會,估計就連這一職位都撈不著。陳川這回是走了程遐的門路,獻上不少金珠,才得以讓石勒想起他來,就利用送信的機會,把他撥隸於石虎麾下。
陳川領命後,先前往太原王府,請人通報王妃郭氏,說我奉命前往晉陽去相助太尉,不知夫人可有書信要我送去啊?郭氏挺客氣,使僕役傳命,說陳將軍您請在門口等一會兒吧,等我給夫君寫信——蓆子也無一張,陽傘也無一把,就讓陳川背著手跟大太陽底下戳著。
陳川雖感鬱悶,卻也不得不耐心等待——要不是為了逢迎石虎,他今天都不會來,則既然來了,又怎敢不低頭啊?好在時候不大,門內便即蹩出一名老僕來,朝著陳川深深一揖。
對方施以重禮,陳川倒不禁嚇了一大跳——太尉之奴,竟然能對自己這麼客氣?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趕緊回禮,問道:「可是王妃書信已成麼?」那老僕搖一搖頭,湊近前來,壓低聲音說:「吾非王妃所遣,敝上乃鄭夫人是也……」
石虎年紀雖然不大,妻妾倒是一大群,想當年石勒為他迎娶郭榮之妹的時候,其實小伙子就已經開過好幾年葷了,府中頗有不少女人,都是四處搶掠得來的。只是這些女人出身都比較低,所以他一直想從中挑選一個出來做正室,石勒卻始終不肯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