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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甄隨壓根兒就不受他的激,冷笑道:「十日不能克,便十五日好了。總之不似汝等這般,頓兵山下,徒傷士氣,卻一無所獲!」
然後二話不說,扯著熊悌之就出來觀望山勢——王澤找藉口不肯去,只有熊悌之素來膽怯,更畏甄隨,不敢不跟著。
仇池山範圍甚廣,甄隨轉了半天,也僅僅在山北逡巡而已。間中揮鞭指點山上,問熊悌之:「何不放一把火,燒了此山?」熊悌之苦笑道:「我等也曾試用此計,奈何山巒甚廣,且又正當爽秋,草木尚且潮濕,也無猛風,不能助勢,火勢旋起旋滅……若待冬時,又不降雪,或者可以嘗試燒山。」
甄隨搖頭道:「可惜,我來得倉促,未及向大都督求得那什麼『火藥』。若能以砲車將大包火藥拋至山上,便易引燃了。」
熊悌之暗中腹誹,臉上卻不敢流露出稍許嘲諷之色,只是詳細解釋說:「道路狹窄,砲車難以運至山前,加之山前也不甚廣,砲車難布。況且,以此山之大,不知要用多少火藥啊?恐怕大都督傾盡所有,也不夠將軍使用……在我看來,即便施以油脂、木灰,同樣可以燒山,只是也同樣難以覆蓋半片仇池,實是無用。」
甄隨其實也沒想燒山,他本身就是山里人,這山能不能燒,放火能起多大效果,難道還不清楚嗎?只是隨口找個理由,想要噎噎熊悌之,沒想到老熊膽子雖然不大,腦筋也還算靈光,把他的話全給堵回來了。甄隨不禁氣結,恨聲道:「總之,此山不難攻。」
熊悌之笑著拱拱手:「正要看將軍如何攻山。」
等到黃昏時分,甄隨返回營中,便對王澤和熊悌之說:「我已有攻山之策,明日便開始施行。」至於具體幾天能夠打下來,他倒是也不肯信口開河,白白落人口實,還給自己找麻煩。
翌日一早,甄隨便即領著自家五百精銳,高打旗幟,抵達山前,揚聲叫罵。喊了許久,嗓子都啞了,也不見山上有任何動靜。甄隨乾脆解鞍放馬,卸甲而坐,還讓人擔來酒水,就一手端著酒盞痛飲,一邊繼續叫陣——他這招還是跟大荔城下的伊余學的。
有氐卒報於楊難敵知道,楊難敵不禁捻須大笑道:「果是莽夫,只會施此拙計嗎?」隨即擺手,說由他罵吧,咱們就當沒聽見,根本無須理會。
楊難敵的計劃,乃是固守仇池山,以等攻軍自退。如今山上銳卒有四五千之多,倘若遭遇緩急,連老人、婦女全都執械上陣,就連兩三萬眾都湊得出來,而且山中有水源,糧草儲藏甚豐,足夠全山人兩年吃用,那又何必受甄隨的激,下山去浪戰啊?
楊難敵估計,最多守兩個月,裴該必然著急,會再派發援軍,甚至於親來增援。然而自略陽來此的道路狹窄,山前也難以排布大軍,就算裴家十萬之眾掩至,也不可能給自己增添更大的麻煩,反倒是糧秣轉運之難,會把裴該先給累哭了。自己倘若能以仇池山擋住裴該,甚至於尋機挫敗之,必然聲威大振哪。
到那時候,別說老弟本就不如一個屁了,即便宕昌梁懃,也必卑辭前來求和,自己全得武都,不為難也。
要是裴該真來了,如此肥美的獵物就在眼前,或許楊難敵見獵心喜,會嘗試冒險去突擊一回,如今只來個甄隨,那真沒必要改變既定方略,自亂陣腳。他仍舊只須每日遣小隊下山騷擾便可——當然啦,要避開甄蠻子所在的山前。
甄隨雖然無謀,終究甚是悍勇,倘若偷襲他不成,反被他殺傷多人,不但會影響自家士卒的勇銳,還會使敵方原本穩步下滑的士氣有所反彈,那又何苦來哉?
當然啦,楊難敵本是宿將,謀劃多端,不會只有固守一策,而不考慮其它的可能性。事實上裴軍尚未抵達山前,他便遣人暗中南下,去向巴氐求取增援了——楊難敵表示,願意歸附成主李雄,並將整個武都郡拱手獻上。
不過從仇池山南下成都,道路險狹而遙遠,沒有大半個月是走不到的。李雄若派蜀兵前來,估計又得兩月有餘,即便從距離最近的漢中調兵,也起碼得一個月時光。所以楊難敵還不急,心說若等成軍進入武都,我再謀劃全面反攻不遲。
他有六成的把握,李雄肯於派發增援,一則大家都是氐人,李、楊兩家先代還曾有過交情;二來李雄亦覬覦隴上久矣,而且他不能不有所顧慮,一旦被裴該攻破仇池山,平定武都郡,則自家的漢中必受威脅……
楊難敵建議,若蜀軍來,可經陰平先向宕昌,抄了梁懃的老窩;若漢中軍來,則可先取河池,幹掉自家兄弟楊堅頭。如此一來,裴軍斷一臂膀,則更難久淹於山下了。
故而楊難敵對於甄隨的叫陣是理都不理。誰想甄隨貌似別無他策了,一連十日,每天雷打不動地來山前坐地飲酒,口中污言穢語層出不窮——好在楊難敵居於山上,壓根兒就聽不見,哨探的小卒也不敢學舌。
等到了第十一天上,小卒又來稟報,說那甄隨還是帶著幾百人在山前叫罵,楊難敵倒不禁有些擔心起來。雖說他認定甄隨徒恃蠻勇,並無良謀,可是一連那麼多天毫無效果地叫陣,就連傻子都會罵煩了吧?難道甄隨你不煩麼?
第三十九章 上山
楊難敵心中生疑,背著雙手在屋內徘徊良久,最終吩咐麾下各將,謹慎守把各處山道,以免遭到裴軍的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