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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真話,無論裴粹還是裴詵,都見不及此,否則裴粹必不敢如此妄為,裴詵也肯定會事先匯報。
裴詵心說可以讓你小瞧我的能力,因為能力可以培養,經驗可以累積,但絕不能讓文約認為我不夠忠誠,故意隱瞞要事——對於搞情報工作的人而言,這是大忌啊!
裴該盯著裴詵,良久不言,裴子羽就覺得後背涔涔汗下,心說文約之威日重,我這回不會是真觸了他的逆鱗了吧?終於,裴該一擺手:「阿兄請坐。」
裴詵才剛舒一口氣,就聽裴該又道:「何事重大,何事無謂,自當由我自行擇斷,阿兄不可稍隱。」
裴詵再度俯首,連稱遵命。
裴該便道:「日後阿兄偵查所知,事無巨細,皆當書成節略,密呈於我。」裴詵忙道:「臣知之矣,敢不從命?」
裴該又頓了一頓,問裴詵道:「西戎之亂,其勢如何,兄以為當遣多少兵馬前往鎮定啊?」
裴詵說我回去就整理一份詳細的報告書出來,方便明公與百僚計議——「若以臣個人之陋見,氐、羌之亂,其勢不熾,長安但發三五千軍往,以助家父……裴使君,必能於旬月間敉平之。」
裴該緩緩搖頭:「西戎各部,互有聯絡,倘若不以大軍臨之,只恐彼等相互攀援,終至野火燎原之勢,難以收拾……」
第三十九章 平戎策
翌日,裴詵把相關秦州戎亂的詳細情報上呈裴該,同時裴粹也派來了請援的使者,裴該便召集文武屬吏商議對策。
裴嶷的想法與裴詵很接近,認為戎亂既然是晉人地主煽動起來的,必然不難敉平,只需要熟悉隴上情勢的將領,率領三五千軍前往,便可奏功。當然啦,同時還得再把遊子遠撒出去,以達成恩威並濟、撫剿並用的效果。
陶侃贊成其意,並且說:「臣方遣人如前所議,在馮翊北部段段築堡,向北方推進,以期於年內抵達高奴;而甄將軍於河東,亦與劉粲對峙。關中糧秣物資,本便不足,當此時也,實不宜大動兵於秦州,調用三五千軍,恐怕已是極限。」
裴該便問:「則任誰將兵為好啊?」
陳安當即站起身來,拱手道:「臣久處隴上,地理稔熟,於西戎各部酋大也皆相識,懇請率軍往征。」
裴該並沒有把陳安編入大司馬三軍,使其領兵,而是給了一個五品上大夫的頭銜,使為樞部屬,輔佐部掾郭默。樞部主掌軍令,主要工作是搜集各方面軍事情報,就戰略方針提出建議,對具體軍事行動擬定預案。郭默對這個全新的部門、嶄新的工作很感興趣,最近一直在跟工部打擂台,求調工匠,為他做一套雍、秦、涼三郡的立體輿圖出來。但陳安本是衝鋒陷陣之將,全無統籌全局之能,卻鬱悶得要死,整天空坐發呆,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
因此既聞戰訊,又在老家略陽,不禁熱血沸騰,忙不迭地便即起身請戰。
裴該伸出手來,手掌朝下,略略一按,示意陳安坐下,笑謂道:「正因為卿熟悉隴上地理、情勢,才更應當坐鎮中樞,統籌方略,不宜輕列戎行啊。」
裴該知道,遲早是要把陳安撒出去的,以那傢伙的秉賦,坐鎮後方做參謀,實在卯不對榫。他之所以暫命陳安為樞部屬,一是想瞧瞧這傢伙有沒有能夠從將而至帥的隱藏才能,值得培養——幾個月下來,根據各方匯報,基本可以確定了沒有……二是為了磋磨其性,以避免將來一撒出去就攏不住了。
正是因為陳安久在隴上,威名素著,且熟戎情,才不能放他回略陽、天水間去——原本歷史上,他可是振臂一呼,就號稱在彼處拉起來十萬晉戎大軍的啊!即便將來要用陳安領兵,在裴該想來,一則兵不可過萬,過了萬估計陳安把控不住;二則,必將用以他處,而非隴上。
只有把陳安徹底從秦隴間剝離開,才能放心施用其才。
故此婉拒了陳安的請求。隨即兵部掾辛攀舉薦第一旅旅佐姚弋仲,他說:「弋仲本籍雖在南安,距離天水、略陽亦不甚遠,且若命其為將,可鎮定南安、隴西諸羌,使不黨同亂戎而起。此前朝命至,命我河東之軍暫緩北上,以使劉粲、劉曜二酋相爭,待時而再取漁翁之利,則弋仲暫離河東,亦無害於東事也。」
眾人皆以為姚弋仲雖然依附未久,卻是先投裴該部曲營,積功而外放的,裴該對其人頗為器重——那可是唯一一個掛上尉銜的旅級將領啊——必願命其為將,西定秦州。然而裴該沉吟良久後,卻開口問道:「還有其他合適人選麼?」
一邊詢問,一邊似有意,似無意地,把目光移向了游遐遊子遠。游遐見狀,便於座上一拱手:「臣意不必三五千軍往征隴上,徒耗糧秣,即秦州所留正輔軍,並召集軍須等歸附戎部往討,便足可平亂。」
裴該注目游遐,徐徐說道:「裴公演恐怕難當如此重任。」
游遐當即請令:「臣於戎情甚熟,自當西上,相助裴使君,並監秦州之軍。」
……
其實在這天的正式會議之前,裴該便提前召見了游遐,就此番秦州戎亂,徵求對方的意見。遊子遠為行部掾,兼撫西戎校尉,則相關隴上戎情,他也是有自己專門的情報渠道的,甚至於對某些內情的洞察,比裴詵所探會更為詳盡。
好比說,裴詵的匯報書中,並沒有提到亂戎首領的名字,游遐也有報告書呈上,卻開列了其中二人,都是氐酋,一個叫徐庫彭,一個叫句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