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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峻得到王貢的回書,不禁大喜,當即下令,拔營起行,渡河北上!
他擔心的就是羯趙實攻厭次,則自己渡河往救,危險係數很大,說不定會把多年積攢的兵馬全都扔在河北;倘真如此,那就必須得找各種理由來推諉啦,比如說糧秣不足,比如說士卒未整,實在不行,讓故舊在東萊和長廣一帶鬧點兒亂子出來也成啊。
但若如王貢所言,此番張夷來攻,不過是裝裝樣子,以牽絆我軍,好策應徐龕的叛亂罷了,則自己渡河援救,那就沒多大風險啦。而且既然秋收前已經去救過一回厭次了,則待秋後羯軍大舉來攻,就能藉口上回動兵把存糧用得七七八八,如今營內空虛,儘量拖延往救的時間——還能趁機向青州各郡伸手,討要才剛入庫的秋糧。
所以說,王貢你說要救厭次,我就絕不能去;既然你說可以不救,那這趟我非跑不可!
於是率領其弟蘇逸,大將韓晃、張健、馬雄、弘徽等,發兵三千,虛張旗幟,號稱一萬,急尋渡船而向樂陵。
邵續得報,急命女婿劉遐出城前往迎接。
去歲樂陵之戰,劉遐夫婦為石虎所敗,被迫縱馬躍入黃河,等再爬上南岸的時候,不但只剩下了半條命,而且被激流所卷、冰凌所撞,都快見著海面了……登岸之後,即為「東萊營」士卒所救,在蘇峻軍中將養過很長一段時間。所以邵嗣祖說既然賢婿與那蘇將軍相熟,不如你前往迎接,並引其去御羯賊吧。
劉正長滿心的不樂意,對老丈人說:「蘇子高出身寒微,驟得大司馬顯拔,總督青州軍務,其性乃頗驕橫——真正小人得志者也!且此前在其軍中,彼即垂涎我妻美貌,若非力不能敵,幾乎想要硬搶……此等小人,我實在不願再與之相見。」
邵續呵斥他:「不得妄言!」我閨女那麼漂亮,被人垂涎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說什麼「若非力不能敵,幾乎想要硬搶」,既然未成事實,你怎麼一口咬定他就有歹意哪?
「都為朝廷效力,厭次又賴青州之救,豈可妄生齟齬?況且此番,又並未使卿與小女同去……」只要我閨女兒別再跟著你亂跑,老老實實呆在厭次城中就好了。
劉遐無奈之下,只得前往「東萊營」與蘇峻相見,隨即——「聞將軍率萬軍來,如何只有這些兵馬啊?」
蘇峻擺手笑道:「張夷無名下將,有何可懼?倘若石勒親來,或者石虎來,我自當率主力盡出,以援邵君,唯張夷來,止此數千人足矣!」一邊說,一邊兩隻眼睛在劉遐左右亂掃,心說你這回怎麼沒把老婆給帶出來哪?
蘇峻確實對劉夫人起過妄念——這麼漂亮,又這麼能打的女人,他這輩子還是頭一回見啊——但若說起意搶奪,倒還不至於。劉遐純粹出於當老公的本能,這才比旁人更加敏感一些。
不僅僅蘇峻北渡了,馮龍更率「復仇軍」離開歷城,北上應援,隨即兩軍合流,便在樂陵縣南咬住了張夷所部,一戰即斬羯將張夷——是劉遐於亂軍之中,躍馬挺矛,勇殺的敵將。馮龍想要趁勢北進,殺向勃海,卻被蘇峻給攔住了,蘇子高說:「朝命使我等救援厭次,未命我等深入敵境。我等若北,石勒必遣重將來逆,一旦挫敗,反使厭次安而復危——無謂畫蛇著足。」
二將這才辭別劉遐,各率所部,返歸青州。
……
蘇峻才回到蒲姑,參軍賈寧便即前來稟報,說徐龕西敗祖約,東破羊鑒,別軍已然進入了泰山郡。蘇子高大喜,便道:「叛賊既入泰山,即將威脅青、徐,我為青州都督,豈可不加理會啊?」正好趁此時機,我去打徐龕吧。
賈寧建議說:「還當上奏,請朝廷允准。」蘇峻道:「兵貴神速,豈可延挨?卿即為我作奏,請示朝廷,但正不必等詔命下達,我可先發制人!」
這回他可是拉起來整整八千兵馬,命大將韓晃為先鋒,便即南下而向泰山。然而韓晃才剛進入泰山郡,就得到消息——徐龕已然受撫,其亂平定……
荀邃等人早就有招撫徐龕之意,初始還為祖納、殷嶠等人所阻——那二位是主剿的——其後祖、羊先後戰敗的消息傳來,而張平也上奏說叛軍勢大,為保兗西,中軍不宜遽進往剿,朝議乃全面傾向於荀邃。
——張平本是譙郡塢堡主,跟徐龕的出身接近,故此得到徐龕遣人密傳書信,說我此舉只是為了給祖約難看,避免他繼領驃騎大將軍的兵權而已,實無叛逆朝廷之意——咱們還是應該一致擁戴大公子才是啊——張平便即屯兵廩丘,不管祖約如何催促,都不肯進迫東平。
荀邃就此遣人與徐龕聯絡,徐龕表示願意受撫,只要朝廷答應他兩個條件即可——
其一,赦其作亂及殺害周默之罪;其二,罷免祖約兗州刺史之任,但不召其還朝,當別遠放。
荀邃一瞧條件不過分啊,當即允准,下詔斥責祖約,罷其兗州刺史,改任為汝南太守——新任兗州刺史乃是譙人夏侯承。
夏侯承字子文,高祖父乃是曹魏大將夏侯淵——淵第四子夏侯威,威次子夏侯莊,莊生七子二女,夏侯承即其次子夏侯淳之子也。順便提一句,夏侯莊尚有二女,一嫁琅邪恭王司馬覲,生下了如今的丹陽王司馬睿;一嫁王覽第四子王正,生下了王曠、王廙和王彬。所以說,夏侯承跟司馬睿及王廙兄弟,乃是正經的表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