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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以皇帝之威、朝廷之命,逼人廢長立幼,或者廢親立繼(司馬鄴已有子嗣),實在很不合禮,也不合理,估計政府部門不會答應。當然啦,終究只是無關國計民生的小事,倘若裴該一意孤行,裴嶷他們肯定也攔不住。
裴氏卻說不成,我也沒這種想法。裴該便又問道:「東海之祀,可須繼否?」
裴氏答道:「吾家祭即可。」
晉朝都亡了,皇帝降為公爵,幾名藩王降為侯爵,那怎麼可能還有前東海王、今吳興王的位置啊?裴氏雖然嫁給了司馬越,其實夫婦之間毫無感情可言,加上未生子嗣,實話說她對東海—吳興王家沒什麼可留戀的。此前還打著這個旗號,一是為了方便自家在建康安身,二是給司馬裒、司馬沖一條上進之路,如今可全都用不著啦。
她明白裴該的意思,在問是不是要降吳興王為侯爵,然後排除掉那個司馬充,而以司馬沖受封,於是裴氏便說:「晉已亡,是兒與其做勝國之胤,不如為新朝之臣。」真要是去做了司馬鄴或者司馬睿的繼承人,再或重繼東海一脈,那肯定就一輩子混吃等死啦,雖富而不貴,再無榮顯機會——三代之內,司馬家人還想出仕擔任實職?門兒也沒有啊!則司馬沖此前既然已經被司馬睿廢為了庶人,還不如就以平頭百姓的身份,靠自我奮鬥往官場裡鑽呢。
再者說了,他祖母姓裴,他如今又在皇帝面前亮過相了,則將來若想做官,必能得好風相送。
裴該始終覺得對不起裴氏,乃欲封裴氏為長公主,裴氏婉拒了——我又不是你親姑媽,而且已經嫁過人了,哪裡還能受公主號呢?於是翌日,裴該便問胡飛等秘書:「古來可有女子而封侯的?」
胡飛貌雖寢而心實玲瓏,一聽此問,馬上就明白皇帝指的是誰了,趕緊下去翻檢古籍,回來稟報說:「漢代封婦人,多命為『君』,而呂后封其妹嬃為臨光侯,魯侯奚涓死而無嗣,使其母疵襲爵……」
裴該點點頭說:「可矣。」只要有前例在,就方便封堵群臣之口啦。於是下詔,封裴氏為鄢陵侯——為始相遇於鄢陵之洧倉也——並且暗示,將來其孫司馬沖可以襲爵。
司馬沖若是承襲了司馬家侯位,一輩子別想出仕;如今是承襲了我裴氏的封爵,則無論任郎還是通過科舉做官,都不會再存在障礙了。
數日後,建康諸人亦被押解來京,裴該即降封司馬睿為方與縣侯,留洛居住;王導、周顗等人皆罷為庶民,其族不許歸籍,而安置在河東、河內一帶——但並沒有嚴禁子弟不得出仕,只要才德兼備,將來還是有機會的嘛。
唯留紀友、賀隰,使往吏部候選。
於南征功臣,俱有封賞,如加陶侃「開國揚武果毅功臣」號。陶士行挾滅國之功,荷上公之任,不免驕傲自滿起來,乃請蔭其諸子,皆當顯要。時溫嶠為度部尚書,規勸他說:
「公始從陛下於徐方,馳驅十餘載,目為股肱,且今名位,亦高無可封矣。昔王翦、蕭何處此,亦不免求田問舍以自污,何陶公反請蔭子啊?是非寶愛兒孫,實足為兒孫招禍——陶公三思。」
陶侃聞言,恍然大悟,不禁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才趕緊上表謝罪,只請蔭其一子為郎而已——就連陶瞻,都就此止步,幾年內別謀求再升官了。隨即陶侃以年邁請辭,即家杜陵,歸而養老。
……
建康政權雖然覆滅,江南之地偌大,其南直至交趾,必然會因為政權輪替而引發地方動盪,不是倉促間便可徹底平定的,如何派遣有能之士加以鎮撫,其事繁劇,裴該乃數日之間,日夕不輟地與宰相們商議,忙得連眼圈兒都黑了。
尤其他原本就規劃著名,為了削弱地方勢力,增強中央權柄,而廢除漢末以來州、郡、縣的三級行政機構,恢復西漢州僅為監察區的舊制。如今天下初定,這事兒就可以著手施行了,首先廢掉幾個核心州,再因應形勢,逐漸及於各方偏遠之地——比方說寧州、交州、平州,暫時還廢不得。
大政方針終於敲定之後,裴該這才返回後宮,卻報皇后正在召見某人。裴該並不在意,換穿了常服,不及通稟,便大搖大擺而入。然而定睛一瞧,坐在皇后下首的竟然是名青春少女,且看裝扮並未適人……
那女子見皇帝進來,趕緊離席而拜。裴該心說也好,方才驚鴻一瞥,這姑娘長得挺水靈啊,我若盯著她瞧,未免失禮,若是扭過頭去,又嫌刻意,她自己個兒把腦袋垂下去,倒省得我為難了。
便問荀後:「此何人啊?」
荀後先不回答,卻笑著低聲問道:「陛下觀其相貌如何?可堪為天家婦否?」
第六十七章 開疆拓土
如今已是靖德六年的春季,因南徵得勝,群臣皆請改元,卻被裴該否決了——他從前就最恨背那麼多年號啦,一朝天子動不動就改元,真有必要嗎?不如從此規定一帝一元好了。
這數年間,荀後又曾兩度懷孕,其中一次不慎流產,一次生下了次女。因為皇帝膝下唯有一子,臣子們都覺得不夠穩妥,乃多次懇請天子納側妃,裴該全不理會。於是壓力逐漸轉移到了皇后身上,其父荀崧、其兄荀蕤都來規勸,前幾天竟連鄢陵侯裴氏都跑來拐彎抹角地暗示過了。荀皇后無奈,乃密於重臣中訪求青春少女,先召進宮來,自己過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