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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壼說先農後兵,穩定了地方才好強軍,也省得祖逖再得著什麼消息,著急就要西進,這點我理解,但——「若祖君來索要,如何辦?」裴該笑道:「君可與言:『鹽瀆大有,可即往取,何必貪此錙銖之利?』」

    卞壼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使君,專行詐術,恐非君子立身之本。」

    裴該一甩袖子,反駁道:「我不欲立身,而欲立功。古來立朝純臣,必誠信忠悃,而外當強敵者,不以詐術,如何成事?我自有籌劃,君無復多言!」

    ……

    晉朝的田稅不高,一般規定每畝田徵收七升穀子,再加上人頭稅和其它雜項,總額也到不了兩斗。目前的廣陵郡,地廣人稀,而且田產大多捏在塢堡和大戶們手中,或者頂著不交稅,或者利用種種藉口偷稅漏稅,最終秋賦所得,竟然還不到定額的四成,也就三萬多斛谷,以及少量的絹、錢,和鹽、鐵等特產而已。

    加上此前從江南帶過來的,以及賣官所得,裴該手裡僅僅掌握了五萬斛糧食,還不夠三千兵和屯墾老弱半年的口糧……當然裴該還有些別的路子弄糧食,同時他也想看看祖逖在剿匪和掌握鹽、鐵產業的過程中,能夠額外搞到多少了。但估計郡中那些小股的匪徒,真榨不出什麼油水來,而至於鹽瀆縣的富戶……祖士稚你也是地主階級啊,真下得去狠手嗎?  

    估計狠手最終還得自己來下,但,祖士稚你得先給我練出一支多少能打的隊伍出來。

    他整天和卞壼二人擺算籌,計點錢糧,發現實在捉襟見肘,前途並不樂觀。時隔不久,出去送信的幾名部曲陸續返回了——倒是沒人落跑,或者遭逢了不測——裴氏不但回了長長一封信,備悉講述建鄴之事,還把司馬睿等人相贈的很多金銀首飾打個包,送給裴該。裴該不禁苦笑:姑姑啊我要的是糧食,這首飾頭面再好,未必能夠換到糧食啊。

    算了,派人去各塢堡推銷吧,終究是大城市的好手工,能換一粒糧是一粒糧。

    派去嶧山找郗鑒的部曲帶了回信歸來,郗鑒在信中表示,希望能夠和裴該守望相助,但是——我就暫且不渡淮南下啦,身邊人太多,不方便帶著走。裴該又是遺憾,又多少鬆了一口氣——我是垂涎他那一萬多人,但真要是這會兒帶到淮陰來,估計連我都得活活地餓死!

    派去找邵續的兩名部曲,都順利抵達了厭次,但是空著手回來了——查無此人。

    另兩封信倒都得著了回復,但無論王司馬還是「程司馬」,信里全是麵湯話,貌似挺親切,其實不落一個實字。

    第三十一章 出污泥而不染

    陳劍在縣城裡整呆了一個月,不僅未能見著刺史,後來就連衛從事也蹤影全無了——據說是出巡的刺史有事相召,他匆匆離宅,趕到海邊去了……  

    陳劍這個鬱悶啊,他手捏著厚摞的田契,來時已經在哥哥陳奮面前拍胸脯保過證了,這回一定要把淮泗鄉中的土地全數拿下,使我陳家可以代代相傳,子孫永無凍餓之虞,如今事情辦不下來,他哪兒還有臉回去見陳奮啊?

    陳奮已有一個嫡子,年方六歲,但雖說除正妻外還有三房妾室,妾生的幾個兒子卻全都夭折了,其間緣由……不說也罷。眼瞧著正房嫂嫂肚子又大了起來,陳劍就想著,若是兄長再能得男,我也得趕緊去說個媳婦兒啦。他們兄友弟恭,陳劍恐怕自己一旦有了兒子,哥哥會產生什麼危機感——下一代大家長還能落在長房手裡嗎——所以才一直拖著婚事。若是哥哥有了兩個兒子,有嫡嗣,還有備份,自己再產崽就威脅不到他啦。

    所以得趕緊把田契敲定嘍,挾此功勞,起碼可以跟哥哥說道說道,分一兩成到自家名下,將來好傳給兒子。侄子是靠不住的,因為嫂嫂不是省油的燈……

    衛從事既然找不著,他被迫著嘗試去走另一位周從事的門路。但這位周從事整天板著張臉,說話也不大利索,實在不易交流,五匹絹送出去,就跟打了水漂似的。不過這也不怨周從事,使君尚未回還,他就想幫忙傳言,該找誰稟報去?周從事話里話外說得很明白,這事兒只能求使君,郡守和別駕全都嚴明剛正,恪守國法,你就別去撞牆碰壁啦,一個說不好,或許還會被他們直接逮起來法辦……  

    好不容易等到裴該返回淮陰,陳劍趕緊又去拜訪從事周鑄,但是周鑄跟他說:「使君才歸,政、政事倥傯,日、日、日與卞別駕計議,恐、恐……汝且多待數日,急的甚麼?」陳劍黯然而歸,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繼續等著。

    他是住在了一家親戚宅中,這一日忽然有個年輕人帶著周鑄的介紹信登門,見了陳劍,一指自己的鼻子:「我名裴寂,使君是我主,家事一以委之。」雖然對方只是名奴僕,陳劍恰好有求於他,趕緊躬身行禮,然後就問:「可是使君召見小人麼?」裴寂點點頭,然後又搖頭,說:「汝一庶民,使君身份尊貴,不便相見。今晚汝可到某處某處,自有好處與汝。」

    陳劍滿口應諾,當晚就揣著那些田契,按照裴寂的指引,來到某處荒宅。說是荒宅,其實原本也住著挺富裕的一家人,後來棄業南下,房子就空了出來,等到裴該他們進城,老實不客氣,把城內所有無主之宅、之業,全都收歸官有。

    果然裴寂在門口等待,當即領著陳劍進了一所偏房。只見屋中拉著絹織的帷幕,幕後點著燈,影影綽綽。他正感茫然,就聽帷幕後有人開口問道:「汝便是陳劍?是也,昔日曾有過一面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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