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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甄隨、陸和一路殺向劍閣,破關數處,斬殺氐卒上百,殘餘的遁入劍閣,旋即閣上便燃起烽煙來向漢德乃至成都示警——烽煙起時,甄隨、陸和還正在攀爬附近山嶺,以遠覘敵勢,所以沒能瞧見。
李雄急召諸將商議,李壽當即指出:「此疑兵也!」
他說陶侃若是真想襲取劍閣,不會先派這麼一兩千人——各關卡殘兵當然要虛報敵軍數量,以掩飾自家的失敗了——先行,而且咱們安插在南鄭的探子,也沒有華軍大舉的消息傳來啊。由此可見,陶侃不過虛向劍閣罷了,其主力必然南下,以攻三巴。
丞相楊褒道:「將軍此言,雖然有理,然而陶侃世之名將,華主倚為腹心,而既命其鎮梁,今聚五萬之眾,來犯我境,豈有將千人為疑兵,便可惑我之理啊?用兵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要防彼實欲圖劍閣,而假意向巴中也。」
李壽笑道:「劍閣天險,但有千人守御,萬軍皆不能過;而巴中雖險,卻遠不如劍閣,若國家不將重兵屯駐閬中、安漢,必為陶侃所破。」隨即轉向李雄,建議道:「愚弟自請率主力去往安漢,以御華寇,請陛下別委一員上將去守劍閣可也。」
——你擔心華人其實主攻劍閣,那也不要緊,只須增兵守御便是了。但劍閣那地方,派再多人過去也沒用啊,咱們的主力,還是應該往三巴方向布防。
李雄採納了李壽的策謀,即命其統領三萬雄兵去守安漢,派李班領一萬軍去守閬中。別委將軍仰攀,率三千軍以增劍閣和漢德之防。
第五十五章 瘸將之謀
仰攀率軍來到漢德,十數日後即有消息傳來,說陶侃果然南下巴中,已然攻取了漢昌縣。
漢昌在群山之中,乃是從川中丘陵通向成都平原的必經之路。過了漢昌,南下二百里後山勢漸稀,而安漢和其北的南充、西充、閬中,便可謂是成都平原的東方門戶了。這四座城池聯成一線,可以相互策應,只須嚴密守備,理論上足可封堵華軍西出。
最關鍵是華軍從漢中運糧來此,道阻且長,勢必難以持久啊,只要李壽、李班他們不掉鏈子,哪怕陶侃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是很難順利突破的。但要防其繼續南向,沿西漢水直下江陽,只不過如此一來,華軍的糧道就擺在成軍面前,輕鬆可以切斷了。
看起來果如李壽將軍所料,華軍未必會來攻打劍閣,即有軍來,也是疑兵而已。仰攀心說好可惜,我雖至劍閣,唯枯坐而已,估計毫無建功的機會了。
再等數日,忽報華軍大舉西出,直抵閣前。仰攀吃了一驚,急忙登閣而望,只見沿路連營數里,旌幟飄揚,好似有數萬之眾!
便顧左右而問,你們瞧得清旗號嗎,究竟是何人將兵啊?
有那目力好的小卒稟報說:「皆是虎賁軍旗號,大旗上則云:『虎賁左師佐上校陳』。」仰攀蹙眉道:「這又是何人了?卻未曾聽聞過……」
其實這個「虎賁左師佐上校陳」,就是陳劍陳興國,因為出賣了支屈六而得降華,被撥隸在馮鐵麾下聽用。等到克陷襄國,祖軍將帥陸續被調回洛陽,陳劍也從馮鐵而歸,被塞去軍校進習了好幾個月。
旋即聽說甄隨要去監李矩而定上黨,陳劍便向兵部懇請,說我昔從支屈六守上黨,熟悉地理,且家小尚在上黨,希望能夠從行——就此而轉屬甄隨。上黨已近乎空郡,多有盜賊而少有羯兵,陳劍乃跟著甄隨於路剿匪,往往不顧生死,衝殺在前——一則是才剛歸華,自當奮戰報效,以免遭舊將排斥,二是著急去找老婆孩子——就此得到了甄隨的賞識。
好在馮氏母子擔心陳劍回來找不到人,從此親人之間天涯懸隔,再難相見,就一直老老實實地躲在小村兒里不敢挪窩。等到陳劍終於得與馮氏相見,夫妻二人不禁抱頭痛哭一場。隨即陳劍就說了,我如今已依夫人之言,降了華人,被命為上將,從此富貴榮華,與卿共享;不過為怕被人給認出來,道破往事,絕不可歸故鄉,我還是接你們到長安去定居吧。
長安乃天子所定都邑,將來肯定會地價大漲,寸土寸金啊,咱們得提前占塊好地方去。
——陳劍考慮得倒很長遠,可惜他終究位卑,就沒能得著消息,天子是想要在長安城南面營建新都的,結果白在龍首原北買了幾百畝地,地價一直不漲。此乃後話,暫且不論。
且說陳劍此番為甄隨副將,來至劍閣之下,但甄隨卻嫌丟人,不肯打出自家旗號來,於是主將大纛,便只好張陳興國的「虎賁左師佐上校陳」了,他這一等級的將領,又是降人,仰攀怎麼可能聽說過呢?
不過甄隨亦命人哨探山上,得知對面主將是「輔威將軍仰」,也跟陳劍兩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指何人。甄隨便怒,道:「氐寇不使什麼李壽、李班來御我,卻命一無名之輩,太也不將老爺放在眼中了!」
陳劍忙道:「甄帥並未自張旗號,氐寇不知甄帥之來,乃使下將御我而已——何必動怒啊?」
甄隨這才恍然,不禁笑道:「小陳汝說得是——只是從不聞世間有姓『仰』之人,多半是個氐種了……或者西南夷種,也未可知。」
——這純屬他粗魯無學了,仰其實是華夏古姓,一說出自虞舜時發明二十五弦瑟的仰延,一說為秦惠王公子卬之後,雖然人丁稀少,終究不是蠻夷別種。仰攀的血統,其實比他甄蠻子要中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