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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士少聞聽此言,當場就傻了……
祖納雖然跟他不是一母所生,終究也是同父兄長啊,以傳統的儒家道德而言,除非我這兄長人品實在不堪,甚至於干犯國法,我已然跟他斷絕了關係,否則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下說兄長的壞話吧?如今荀崧提出來,要召祖納入都,補任尚書,難道我能說不合適嗎?
更要命的是,祖納不來還則罷了,一旦他進京就任,豈有一門兩兄弟並列中樞,還呆在同一部門的道理啊?那無私也有私了!到時候肯定得我避他,不可能他避我吧?
司馬鄴不知道他那麼多花花腸子,還特意問:「僕射所奏,祖卿以為若何?令兄才堪尚書否?」
祖約有苦說不出,只得俯身道:「家兄之才,過約十倍……」
心說我回去就趕緊給二哥寫信,把利害得失剖析清楚,請他千萬千萬辭召,不要到洛陽來!可是我這二哥從來都瞧我不起,他會不會聽我的話,還真是難以預料啊……
對於荀崧舉薦祖納之事,既然群臣多無異議,司馬鄴也便首肯,隨即尚書省擬定製書,遣尚書左丞王卓前往建康,去徵召祖納。
王文宣以高品而低就——他是一品京陵郡公,卻只做個小小的尚書右丞,不久前才剛晉為左丞,列第六品——平素卻毫無遺憾、怨懟之言,做事忠誠勤謹,得到了台省上下的一致好評。但就理論上來說,他是太原人,又曾經主動投向長安,去謁裴該,應該算「裴黨」,只是王文宣謹守門戶,從來也不跟梁芬、荀崧等人私相往來,表現得絕對中立。故此這一徵召人選,也便同時得到了梁、祖雙方的認同。
隨即梁芬、荀崧,以及祖約,先後遣人去暗示王卓:你慢慢走,不著急往建康趕……
對於前者來說,那是希望梅陶、鍾雅先一步趕到建康,先說動丹陽王司馬睿放人,說服祖納應怔;對於後者來說,我給二哥的信得先送到啊,否則這阻攔還有什麼意義呢?
王文宣擅長觀人,對於朝中的波譎雲詭,自然也有所察覺,因而回復雙方來人,都說我知道了——那我就慢慢走,等你們安排好嘍,再抵建康。你們只管斗去,反正不關我的事啊,我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成了。
朝命頒下,李容正式離職,然後就收拾行李,說要返回老家去。梁芬、荀崧自然對他別有安排,甚至於想乾脆把李容塞進御史台去,卻都被李容給婉拒了。二人心說,難道你是想返回關中,去向大司馬哭訴不成麼?
哭訴不哭訴的暫且不論,李容既然歸鄉,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隱居不仕的,而作為當初「倒索」的大功臣,裴該也不會放著此人不用。總之李容入關,必將出仕大司馬幕府,日後的前途也有保障,梁、荀等人因此見他去意已堅,乃不多勸。
順便說說梅陶和鍾雅,前者是汝南西平人,後者是潁川長社人,「永嘉之亂」前都做到過縣之長吏,亂起而南渡,入了當時的琅琊王司馬睿幕,待裴、祖復洛,乃絡繹北歸。若論派系,這兩人都比較傾向於荀組,梁芬也是先跟荀組商議,在利益上達成了妥協之後,才得以派遣二人前往建康遊說的。
主要這二位與祖納本為莫逆之交——《晉書》中即記載有三人之間的交談:
祖納平素寡言少語,但並不是說這人嘴笨或者腦筋慢,只是為人謹慎,不肯妄逞口舌之利罷了,正經在朋友中間,他還是挺能說會道的,某次就把梅陶、鍾雅駁斥得啞口無言。祖納因此就說:「君汝潁之士,利如錐;我幽冀之士,鈍如槌。持我鈍槌,捶君利錐,皆當摧矣。」
梅、鐘不肯認輸,說:「我有神錐,不可得槌。」祖納笑道:「假有神錐,必有神槌!」反正我這鈍槌,能把你們的利錐全都給砸個稀巴爛。
第六章 埋伏
對於身後波譎雲詭的朝政,祖逖皆置之不理——他也沒功夫去理——自將大軍渡過黃河,抵達溫縣。
李矩、魏該早就得到通知,自己的諫言未能得用,驃騎大將軍還是一意興師,既然如此,那也沒有苦諫不休的道理,唯專注於目前的戰局,才可能使國家轉危為安。不過祖逖跟二人一見面,就先通報消息:「好教二位將軍得知,大司馬於關中已破胡矣!」
李、魏二人又驚又喜,忙問具體情況,祖逖卻說我也不清楚,但知劉粲已然遁逃——詳細奏報,咱們還得等上幾天。
即入城中,詢問戰況。李矩答道:「正面賊寇,為桃豹、趙固,合兵二萬餘,逼城而寨,卻也不敢來攻……」祖逖便道:「且歇一晚,明日出城,摧破彼獠!」
翌日便即於城下展開激戰,馮龍率「復仇軍」先入敵陣,士皆奮勇,險險殺至趙固的面前。趙固本來見到「祖」字大旗,就有些心慌,因而不待晉軍真的逼近,便即撥轉馬頭,落荒而走。趙固這一逃,動搖軍勢,桃豹也扛不住了,率軍急退。祖逖揮師從後追殺,殺俘胡、羯不下千數。
趙固自然是逃回了野王,桃豹卻沒跟他一起走,而是西北方向遁往州縣,兩城呈犄角之勢,相互呼應。桃豹一入州縣,喘息稍定,便命書記行文,說明祖逖已率大軍來援河內——兩封信,一封千里迢迢送去襄國,向石勒稟報,一封則逾太行北上,去通知上黨的蘷安。
按照原本的計劃,倘若晉人增兵,趙固、桃豹不能御,蘷安便要率上黨軍逾越太行而南,直下野王。而若是祖逖親來,估計蘷安、桃豹都未必是他的對手,說不得,趙公您怕是要親自跑這一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