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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自己不是甄隨,並沒有浪戰的能力,而即便甄隨,我看他最多率數百人浪戰,也就到頭兒了……
因而裴該才遣出姚弋仲去,便即下令搖動旗幟,三軍暫退,仍然恢復最初的圓陣守備之勢。中路甄隨是最早撤回來的,腰上掛著兩枚胡將的首級,雖然渾身是血,面上卻毫無疲累之色——估計若只有他一人,不必顧及部眾,還能再在敵陣中衝殺三五個來回,直至天黑。
然後劉夜堂亦率部徐徐而退。他是幸運的,正面胡漢安西將軍劉雅,用兵謹慎,見其陣堅固,故而不敢緊追——其實劉夜堂與劉雅的用兵風格,倒是非常相似。但胡軍右翼的王騰卻要悍勇得多,反覆衝擊陸衍所部,即便有姚弋仲趕來應援,也不能遏阻胡勢,就此難以脫離和胡軍的接觸,緩步退卻——除非你直接掉過頭來,屁股向敵,一潰數十百步。
北側的胡騎馳過晉軍左翼,逼近營壘,王澤在營中命弓箭手連番拋射,使胡騎不敢靠近。但隨即千餘胡騎兜一個圈子,奔馳而回,又再從側翼騷擾陸衍所部,陸衍乃漸不能支。
輕騎兵對於步陣的作用,就是保持一定距離,往來馳射,一方面圖謀混亂敵伍,削弱敵勢,另方面也使得步卒們難以判定敵騎將從哪個方向發起猛攻,難免心理壓力增大。然而步軍若能堅陣,外列長矛,甚至於環車、掘壘以據,內以步弓與敵對射,輕騎兵一般難以得手。只可惜陸衍正面還要應對王騰的猛攻,後面又傳來了暫退重整的命令,調動中全陣多處露出破綻來,遂遭到胡軍夾擊,損失慘重。
戰約半頓飯時間,胡軍已然三次撕裂了晉陣,全靠陸衍和姚弋仲等親率健卒封堵,殺得滿身是血,汗透重甲,好不容易才將陣列重新穩固下來。陸衍急得雙目皆赤,雖然明知道敗相已呈,若沒有數千的生力軍來援,左翼遲早崩潰,但仍然咬緊牙關硬挺——說不定再過片刻,能有轉機出現?
因為他知道,裴該其實拿不出多少兵馬來援了。目前尚未上陣的,只有王澤所部,但彼等已然先與胡軍廝殺了一個上午,又受命於後搶修營壘,哪兒還說得上「生力」二字啊?若大都督自中軍或左翼調兵來援,彼處反易空虛,從而為胡所趁……
正在焦急之時,突然有傳令兵策馬而來,通報裴該的指令:「大都督有命,陸將軍速速脫離與胡寇的接觸,退歸營壘,不得有誤!」陸衍瞪眼道:「此般情形,如何可退?恐怕一退便不可收拾了!」傳令兵道:「大都督有言,陸將軍且退,後有接應。退而散敗不責,繼續廝殺有罪!」
陸衍得此承諾,當即撇下一線士卒,率領主力掉頭就走。前線晉兵見主將旗幟向後,無不慌亂,也紛紛轉身潰逃。王騰見狀大喜,急命士卒加快腳步,一路向前,趕殺晉人。
若能徹底擊潰晉人左翼,便可轉過頭來,與大將軍夾擊晉師中陣,則裴該必敗無疑了!
陸衍這一退,就直接退過了最初的列陣所在,直至還入營中。他發現營寨最外側的壕溝已基本掘成——雖然不深——中開數條通道,外列拒馬,一見陸衍等逃回,便有士卒搬開拒馬,放他們進來。陸衍策馬入營,轉過頭去一瞧,據壕者多為「厲風右營」士卒,心說大都督果然無計可施,只能把這些勞碌鬼調過來用啦……
有傳令兵就在營中等候,傳達裴該最新的指令:「命陸將軍速速重整軍伍,以備再戰。此番敗退,乃大都督之命,非卿等之過,凡器械尚在手中者,皆不怪責;若有拋棄甲杖而逃者,暫記大過,其後之戰若無軍功以贖罪愆,都將嚴懲不殆!」
陸衍知道王澤「厲風右營」士卒也皆疲累,即便據壘而守,亦未必能夠攔住胡軍多少時間——戰壕挖得還太淺啊,拒馬也不多,寨牆皆未立——得靠自己儘快重整兵馬,返身應戰。好在戰壕雖淺,終究對於士卒來說,是個心理依靠,逃歸營中,總比散處荒野要心定得多了,陸衍收攏起來,實有事半功倍之效。
但其實這個時候,晉軍敗兵尚未盡數歸壘,最後一批人被胡軍死死地咬住,眼瞧著胡軍就要追躡於後,殺入晉營——拒馬早已搬開,卻沒時間重新堵上。王騰在後見了,正自大喜,忽聽幾聲巨響,壘上濃煙滾起,同時擁堵在晉壘幾處通道口的無論晉胡士卒,全都滿身是血,慘呼著委頓在地……
裴該這是又把虎蹲炮搬到左翼來了。
他聽說左翼形勢危急,生怕陸衍一旦軍潰,胡寇乃可夾擊中軍,那這場戰自己就輸定了。無奈之下,只能壯士斷腕,下令陸衍不計傷亡,也要儘快脫離與胡軍的接觸,退歸營中,而他自己也率領中軍,並命右翼的劉夜堂,緩緩而退,拒壘為守。
雖然基本上只有一條壕溝,聊勝於無吧。
兩軍廝殺多時,此際已到申初,在裴該的估算中,最多一個半小時,太陽就要落山了。只要自己能夠熬到天黑,便可保全此軍,此後是連夜築壘,還是趁黑遁去,可再籌劃。
但是中央和右翼少有折損,自可固守,左翼則靠著陸衍尚未能夠收攏起來的敗兵,以及王澤疲憊之師,必難抵擋胡寇的迅猛攻勢。因而他才匆忙把虎蹲炮組盡數調向北側,要他們嘗試遏阻胡寇前突之勢。
一門炮由兩人抬持,一人揮錘固定,兩人填放火藥和彈丸,一名炮手燃火施放,外加五人執長短兵器護衛,總計十一人,七組就是七十七人,不到一個隊。但其炮長卻領部督的俸祿,此人名叫竇父雨,交州南海人氏。扶風平陵的竇氏,原本也是後漢顯姓,其後凋落,不過即便如此,竇父雨自稱為竇氏後人,其祖為漢大司空竇融,也基本上是沒人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