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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聞言,不禁微微一愕,反問道:「先生此言,究竟是何意啊?」
徐光乃道:「既雲雍王謀叛,則將軍為皇漢之臣,自當發兵以助天子,討伐雍王,斷無援救雍王之理。然而雍王若敗,天子仍為天子,平陽仍屬劉姓,於將軍不過晉爵加賞而已,有何實利啊?且既無朝命相召,也實不宜輕離防地。
「何如暫作壁上觀,由得二劉相爭。倘若天子勝,雍王喪敗,則皇太子必歸,彼與趙王實有嫌隙,乃可趁機說趙王自立矣。而若雍王勝,豈肯再戴天子?必生篡逆之心,將軍便可大張討逆勤王之旗,南下奪取平陽。且若平陽城內皇帝,不是今上,趙王尚有何理由,仍舊俯首於雍王或其所立傀儡之前哪?」
總而言之一句話,這是煽動石勒稱帝的大好機會,您可千萬別把機會給糟蹋了呀。
石虎聞言,連連點頭,說:「先生所言是也,是我操切了。然而,倘若平陽城中有詔來,命我往救,又當如何?」
徐光笑道:「且看是誰人下詔,誠意如何(這其實是說『價碼如何』),再作區處不遲。」
然後隔了沒兩天,劉虎率部來投,通報了劉聰駕崩的消息。徐光乃對石虎說:「可矣,將軍可急發兵南下。」石虎猶疑道:「天子雖崩,劉粲尚在,難道我要與劉粲合兵,攻伐劉曜不成麼?寧負罵名,我亦終不肯與劉粲為伍!」
徐光搖頭道:「皇太子安能成事啊,唯雍王才是大敵,且占據平陽,若不急滅,必生後患。將軍若能先入平陽,到時候皇太子安敢歸城?予求予取,都在將軍。」
石虎說好,便即召集眾將,計點兵馬物資。
確如裴嶷所料,目前石虎還真拿不出太多兵馬來,主要原因就是太原的晉人多數懷念劉琨——雖說劉琨在時,他們拖拖拉拉的,未必肯於應命——而敵視羯軍;尤其石虎所經城邑,多數放開了大殺大掠,百姓乃多逃躥鄉間,拒塢而守。石虎分遣諸將,四處攻奪塢堡,劫擄民眾、物資,此外還須防範拓跋鮮卑南下,真正能夠用之於外的機動兵力,實在不足。
此前受劉粲之邀,南下護守採桑津,他就僅僅出動一萬餘眾而已,時隔數月,兵馬日盛,糧草卻反倒更加侷促了,所以最終僅僅挑選了一萬五千精兵,打算再到中陽去匯合晁贊所部,合併成兩萬人。
不過對於本軍的戰鬥力,石虎還是很有信心的,自恃只要劉曜、劉粲不肯合兵抵敵,單獨哪一家,四五萬大軍都不在話下,我可輕易挫敗之。
但他沒想到,一應出兵的準備工作還沒搞完,就有天使自平陽而來,通報劉恆登基之事,並且封賞石虎,要他南下以援劉曜而敵劉粲。石虎乃問徐光:「劉曜先遣人來,當如何處啊?」徐光笑道:「彼近而皇太子遠,自然其使先至,不為怪也。相信皇太子之使,不日亦當抵達。將軍可佯應之,或可輕鬆誆開平陽城,一舉而擒雍王。」
果然,石虎點兵出城,未及一宿,就接到了劉粲的來使,通報說劉粲已然踐祚了,下詔各地兵馬勤王,討伐叛逆劉曜、劉恆。石虎欣然應命,然後再行一日,又再接到劉曜方面的使者,說劉粲已然掛啦,上黨郡公您可以不必南下了,還請返回晉陽去吧。
石虎勃然大怒道:「方命出師,卻又阻我,是何道理啊?朝令夕改,朝廷威儀何存?我今便率這兩萬眾,親往平陽去覲見新君,並奔先帝之喪,孰雲不可?!」
根本不加理踩,即入中陽,與晁贊會合。
正在跟部屬商議,咱們是打正討逆的旗號去攻伐平陽呢,還是繼續假奉劉恆,藉機誆開平陽城門為好啊?徐光道:「劉粲既死,外無大敵,則將軍率精兵南下,雍王又豈肯開城而納?不如暫駐軍於中陽,急遣使請趙王正位,便可名正言順地攻伐之了。」
石虎搖頭道:「阿叔遠在襄國,使命往來,不知需要多少時日。我固不信劉曜於數月間即可收攏人心,足以敵我,但恐晉人見在河東,倘若趁虛而入,平陽反落晉人手中,那便懊悔無及了。還是先佯奉命,繼續南下,待至平陽城下再觀劉曜動向,以決進退。」
稍稍休歇兩日,便即離開中陽,繼續向南,然後就接到了劉曜的第三撥來使……
石虎先是笑:「劉曜舉措失常,亡無日矣。」隨即皺眉道:「晉人來得倒快。常聞甄隨為晉國第一勇將,惜乎未能相遇,我今即於平陽城下,大挫其銳,倘能生擒或斬殺甄隨,則晉人膽喪,天下可盡歸阿叔所有!」
可是他終究沒有甄隨跑得快,這邊羯軍尚未離開西河郡界,那邊甄隨已抵平陽城下。甄隨也鬼,知道自己帶的兵不多,乃故意多張旌幟,並且挑選出最精銳的兵馬來列在第一排,親自躍馬挺矛,來看城防狀況。
胡人分明已有準備,城門緊閉,將士多上城護守,僅僅正當晉軍的南城,瞧上去就不下三千之眾。
甄隨暗叫一聲苦——這城可不容易攻啊。
不禁暗恨靳准,心說你叛的什麼亂,弒的什麼主啊?若使劉粲和劉曜先打個兩敗俱傷,甚至於把平陽城壁敲得千瘡百孔,那時老爺再來取此城與二劉的人頭,何其便當——大都督就曾經跟我們說起過一個故事,一鳥一蚌相爭,結果被個躲藏在側的漁夫給撿了便宜,全逮回家燉湯了。
那哥兒仨我真是殺得一點兒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