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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是祖逖跟裴該說,你反正也沒什麼事做,呆在縣城裡不覺得氣悶嗎?不如幫我到各處去巡視一番吧——暗示陳劍,祖逖有把裴該誆走,徹底架空他的用意。

    這當然是編的瞎話,裴該和祖逖還不會那麼快便生齟齬,若非自願,堂堂刺史也不會去充當什麼四處巡察的督郵。且說當日研討究竟該怎樣向縣中各塢堡徵收錢糧的時候,卞壼就表示,這件事情不大好辦——官府的權威已然喪失,誰肯平白無故拿那麼多錢糧出來幫忙修繕城防啊?祖逖就建議說,不如打白條商借吧。

    裴該笑一笑:「我在江東即向顧、紀等家商借了不少錢糧,然彼等是瞧在東海王太妃的面上,才肯借與,欲圖攀附也。今若一無所出,誰肯借君?」不如咱們來賣官鬻爵吧。

    與在眾人面前的表現正好相反,祖逖對此並沒有太明顯的反感,還表示可以嘗試一下,一向嚴明剛直的卞壼卻連連擺手,極言不可。裴該就解釋啊,說我沒打算賣正經官職,可是那些鄉正、里吏啥的,反正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人來做,就算現找,最終也還是得落到地方塢堡主手裡,不妨就乾脆賣他們算了。

    卞壼道:「則原命鄉正、里吏又如何處置?」

    裴該說我查過了,一縣之內的鄉、里小吏,主動辭職不干和被迫流亡不見的,超過了七成,剩下人數不多,倘若有家族想買,那就直接換人好了——「一任守令,往往更置鄉、里吏,本也尋常。」  

    卞壼問道:「塢堡主等,有實力而未必有名望,即有鄉里之名,亦未必能得到官府承認,若然再授予吏名,只恐從此毫無忌憚,上欺郡縣,下躪鄉間,奈何?」

    裴該一撇嘴:「便彼等無吏名,難道就不會魚肉鄉里了麼?」你可別高瞧了那些土地主的節操,也別太看低他們的狗膽啊。

    卞壼終究做過國相,不久前還暫攝過廣陵縣事,那些鄉下地主究竟是什麼德性,他倒也是清楚的,聞言默然不語,雖然還是不大情願,卻已無言反駁裴該。所以他們原本就計劃著要賣官的,不是卞壼的臨時起意,而且之所以把州吏都開個天價,也是因為並不想讓人真買了去,只當立幌子裝點門面而已——門口掛著LV,吸引顧客進門,其實我只賣雜牌包。

    等到這次防務(賣官)大會圓滿落幕,按照原計劃,裴該將暫時離開淮陰縣城,到郡中各地去巡視——主要目的是把其餘幾個縣也都攏在手裡,暫命人統攝縣事,以便秋收的時候多少能收上一點兒糧稅來。但縣內塢堡主們雖然歡天喜地地回去了,貌似很有買官的欲望,終究還沒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事情可能尚有反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裴該還是不敢輕易離城的。

    一直要等陳劍回來,第一筆交易交割完成,周鑄稟報了裴該,裴該這才基本上放心。但他仍命衛循找藉口先晾著陳劍——陳劍的用意,上次開完會就跟衛因之面前試探過了,衛循當即便稟報了裴該——你越是想得到,我就越是緩撒手,得勾著你的胃口,如此才有可能賣得個好價錢。  

    隨即便收拾行裝,出城而去。臨行前,祖逖和卞壼自然都來相送,裴該不再是那副高門世族的離奇打扮了,著了正經冠服,命裴寂牽馬過來。

    他們北渡之初,那麼多人就只有一匹馬,還是裴該從北方帶過長江,然後贈送給祖逖的。這是因為江南地區馬匹很少——基本上就沒有養馬場——賤種跟騾子差不多大,貴種早就都落到土著大戶,或者最早渡江的那些家族手裡去啦,導致有價無市。可是等到渡過長江,即便廣陵地區和江南的氣候差別不大,終究與中原和北地的交通比較方便,馬匹便不算太稀罕的物件了。所以才到淮陰不久,裴該等人便購得了十數匹駑馬,騎兵是還養不起,但起碼貴人們一人一匹,可以代步,不必要乘坐牛車。

    尤其裴該想要在廣陵種地,牛其實比馬更重要,怎麼能夠大材小用,專門留下給自己拉車呢?

    裴寂牽馬過來,裴該踏蹬而上。卞壼反應慢了一拍,祖逖可是立刻就發現了:「因何以木為登?」

    裴該笑一笑,回答他說:「我非胡人,少不騎馬,控馭之術甚弱,乃以此物輔助耳。」

    祖逖笑道:「我亦非胡人,卻無須此物。」隨即一拱手,請使君你上路吧。裴該心說什麼意思?我還當你見到我新「發明」的馬鐙會大吃一驚,繼而歡喜讚嘆哪,誰料想根本就沒當一回事嘛!究竟是你眼瞎,還是我前世對馬鐙的認識太過膚淺,其實這玩意兒對於騎兵發展起不了太大的促進作用?反正我本人自有鐙後,感覺騎馬要舒服多啦,在馬背上堅持的時間也能更長一些……  

    算了,我就拿自己先做試驗,等這趟回來以後再跟你說道吧。

    就此出了淮陰縣城,先往東走,渡過邗溝,去看那片屯墾之地。他隨身帶著奴僕裴度、裴寂,「保鏢」甄隨等六人,以及淮海從事衛循。各州按例都要設置一名都水從事,負責管理境內的江河湖泊,其中徐、涼二州此職最重,徐州更名為淮海從事,涼州更名為河津從事——一聽名字,就知道重點負責何事啦。衛因之是會稽人,據說老家在永興縣,正好毗鄰錢塘江入海處的喇叭口,故此對水利、漁業還是有一定了解的,裴該乃委以此任。

    等到了屯墾地,田曹從事媯昇急忙迎將上來,見了裴該大禮參拜。裴該問其屯墾的情況,媯昇引導著他,一路走,一路看,一邊手舞足蹈地詳細分說,條理還算清晰。裴該手搭涼篷,定睛觀瞧,只見溝渠縱橫,衣衫襤褸的流民在小吏——媯昇當然不是孤身跟隨裴該北渡的,他也有自家的親眷和奴僕十數人,正好充作屯墾的幫手——的鞭策下,辛勤勞作,秩序倒也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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