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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隨雖然不懂「小星」二字,但聽其意,也知道是指自己的小老婆,於是他原本粗悍的面龐竟然顯得柔和了些,笑著拱手道:「末將不如大都督,聽聞大都督次子將於下月降生,末將之子,則要等到明春了。」
裴該啐他一口:「都是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這有什麼如不如的?估計我發兵東援之際,即在明春,汝不妨趁此時機,先好好陪陪小妾……」
甄隨道:「婦人產子,我哪裡使得上氣力,又何必陪?」
裴該笑道:「即便不陪小妾,須陪夫人,免得再『塞我以小三,報君以陶缶』。」擺手說你下去吧,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勿再多言。
……
數日之後,裴該領著劉央、陳安二將,策馬出城,來到西南方向的阿城附近,登上一道不高的山樑。
山樑下面,乃是河谷平原,且以竹木為柵,圍出來一片空地。劉央、陳安大致估算一下,東西八百步、南北五百步,面積相當之廣。
空地的一側,擺放著很多箭靶、木樁,不下一二千數,整整齊齊,密密匝匝,仿佛軍陣一般。空地的另一側,則有一支全副武裝的騎兵正在做戰前準備工作。
陳安手搭涼篷,眺望這些騎兵的裝備,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遂問裴該:「聽聞軍中有具裝甲騎,末將尚未見過,難道便是彼等麼?」
劉央笑道:「這正是大都督一手創建的具裝甲騎,今日特意召我二人來觀其威力啊。」
裴該坐穩關中,並羈縻涼州之後,財力和兵源、馬源又有了進一步的增長,於是繼續擴充具裝甲騎,總數已至三千餘眾。
不過這三千多人不全是具裝甲騎,多數為輔助人員,真正的重騎兵只有八百名。
這些重騎兵雖然沒有象西歐十四世紀以後的騎士那樣,遍身鐵甲,穿得跟個罐頭似的——主要是鑄造工藝不過關,就算裴該想造全身鎧,他也造不出來——卻也具備本時代一等一的防護力了。
首先,頭戴鐵盔——要知道這年月的騎兵多數還是皮弁,甚至於只是以巾幘裹頭的,唯將領才可能戴鐵盔——其次,身穿兩當。
兩當鎧始於漢末,曹植即有《上先帝賜鎧表》,雲曹操曾賜其「兩當鎧一領」。這種鎧式的主要特點,是由兩片身甲遮護胸背,於肩上、肋側以皮條扎束,再加披膊,比從前在身前或背後扎束,完全象一件衣服的身甲要方便穿著許多。而且既然無需在肩部、肋部做太多彎折,乃可鑲嵌更大片的金屬葉,成本降低,防護力反倒變得更高了。
不過裴軍具裝甲騎所著兩當,是裴該苦心改良過的,首先主體還是皮甲——若純為鐵鎧,造價未免太高了——部分隊將則穿著用從江南和漢中交易所得犀牛皮製成的犀甲;其次裴該吸納了後世明光鎧的特色,胸前兩塊、背心一塊,再加肩頭兩塊,在甲上鑲嵌了比碗口略大些的圓盤狀凸面鐵飾,等閒刀劍難入,而且打磨得鋥亮,映日生輝。
身甲下面是兩片長長的甲裙,可以遮蔽住整條大腿和大半條小腿,再下面則是皮靴。
至於坐騎,全都挑選涼州產的高頭大馬——否則根本扛不起那麼沉重的騎士來——以毛氈覆蓋其身,垂至腹下——這樣從側面而來的流矢,就基本上射不傷柔軟的馬腹了。此外正面的面簾、雞項和盪胸,皆以皮製,並綴鐵釘。
最為重要的,所有甲騎都打上了金屬蹄鐵。
第三十章 甲騎之短
蹄鐵早在公元前一世紀前後,就在古羅馬出現了,但在原本歷史上,傳入中原則要晚至五代時期。裴該自然知道此物對保護馬掌和防止打滑是很有好處的,因而早早便嘗試「發明」,只可惜空想簡單,實際研製卻難……
好在既知源頭,便易偷取技術,他通過涼州張寔向來自西域的商賈打探,前不久終於學到了這門技術,乃用了在具裝甲騎身上。
總計八百名具裝騎士,一人雙馬,配一千六百匹甲騎,此外每名騎士還配三名扈從和兩匹馱馬。
此刻在場中的,自然沒有八百騎那麼多,而僅僅是用作演示的二百騎而已,裴該等人登上山樑的時候,扈從正在輔助騎士著甲,同時整理戰馬的鎧裝。這些扈從的裝備相對簡陋,基本上就只有皮弁和皮身甲而已。
甲具著全之後,扈從便攙扶騎士踏鐙上馬。山樑上陳安問道:「未知此等全身鎧裝,其重幾許?」裴該淡然回答說:「六十五斤。」陳安聞言不禁咋舌——他估計自己臨陣時穿著的將軍戰鎧,五十斤也就到頭了……
裴該心說這算個屁啊,晉斤六十五,不過後世十五公斤而已,而歐洲中世紀的全身板甲,普遍超過二十公斤,就你陳安這小身板兒,說不定套上去就直接垮了。
哦,陳安雖小,力氣卻大,倒也不可輕覷了他。而且估摸著給他做一身全身板甲,要比給甄隨做一套,能輕上起碼五公斤去……
再看那些騎士登上坐騎之後,扈從便奉上兵器——先在騎士左臂綁上一具蒙皮木盾,再往其右手裡塞進一支長大的馬槊。騎士乃用左手挽韁,控御坐騎,右手馬槊呈四十五度角斜舉向上。
二百騎,前後兩排,相隔十五步,隊列整齊劃一。而各自的三名扈從則一人退至陣後,另兩人夾輔騎士,位於馬臀左右。裴該揚起竹杖一指,為二將解說道:「那第三人當留於陣後,看管馱馬、備馬和一應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