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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該擺擺手,說不必叫甄隨了,那傢伙既然骨頭那麼硬,怎麼可能見著張醜臉就被嚇破膽呢?吩咐從人,再請京陵公前來。

    隨即他就跟王卓兩人一起去看刺客。到了部曲們聚居的一間木屋外,從窗口探頭一瞧,只見那名「裴坦」如同個「大」字一般,手足都被木楔釘在牆上,上身剝得精赤,下身也僅著一條犢鼻,嘴裡仍然塞了東西……

    除此之外,幾乎都瞧不出那是一個人來,渾身上下!滿是鮮血,多處皮肉外翻,也不知道是用鞭子抽的,還是直接拿刀子捅的……王卓見狀,不禁嚇得一個哆嗦,連退三步;裴該連死人都見得多了,自然不會在意,但仍不禁心想:這幫小子下手夠狠啊,而且竟然真沒把那傢伙給拷死,這門技術究竟是從哪兒學來的呢?

    詢問文朗,文朗苦笑道:「長安獄中有些積年老吏,慣會拷掠,我等特意喚來,主持用刑,誰想仍無效用……」

    裴該下令:「扳起他的頭來,候王公看。」

    王卓大著膽子,朝「裴坦」血肉模糊的臉上瞧了好一會兒,這才慨嘆道:「是所謂『死士』也。」朝裴該一拱手:「這般人物,或者甘為其主而死,或者家眷為人所挾,恐怕不易使其開口。在王某看來,其面上只有一派死意,而無絲毫怯懦……不如便讓他死吧,這般形貌,看著實足駭人,也有傷裴公之德。」  

    裴該冷笑一聲:「彼欲殺我,我乃拷掠之,何德可傷?」隨即提高了聲音,特意讓屋中的「裴坦」可以聽見,吩咐文朗道:「卿去對這廝說,若道出背後主使,我便允其速死,且入土為葬。否則,便將其剝盡、閹割了,以高杆挑起,遊行天下,且看是否有人識得——既欲刺我,豈能容他全屍而死?!」

    說著話一甩袖子,就扯了王卓返回了正堂。

    時候不大,文朗一臉喜色地跑了進來,稟報說:「主公好計,那廝終於肯招了!」

    裴該笑笑:「果然,主使者並非胡寇罷?」

    晉胡之間本為敵國,相互爭鬥,無所不用其極,那麼劉曜或者劉粲派名死士過來謀刺裴該,本是情理中事啊,有什麼必要隱瞞呢?為什麼那「裴坦」要咬緊牙關,死都不肯交待究竟是誰派他來的?

    況且裴該回想昨日之事,「裴坦」一進來就叫:「不期今日尚能得見阿兄之面!」是一口純正的河洛話,就沒有絲毫的河東腔——他原本對河東腔也不大在意,但在見過郭璞之後,心中自然而然就有了深刻的印象。

    若是胡漢遣來,那要找個河東人冒充裴氏子弟還不容易嗎?難道河東人裡面就絕對出不了胡人的死士?而唯有從別處遣來的,河東腔難冒,找個官話標準的,也勉強可以湊數了。說是從河東來,要是一口北地腔、河北腔,乃至吳音,裴該必然起疑,倘若普通話說得好,就不致於使人警覺了。  

    所以他早就懷疑此人並非胡漢所遣,怕的是朝中某人要對自己不利,所以絞盡腦汁,也一定要訊問出個結果來。那麼此人連死都不怕,還能熬刑,要怎麼才能撬開他的嘴巴呢?那便只有辱之了——我把你閹割了,還綁著到處去遊街,這可比死更難受吧?

    對方若真連這都能忍,裴該也無法可想,誰料歪打正著,他竟然就此招供了——裴該心中對於其背後主使,也就此有了大致的判定。果然,文朗咬著牙關稟報說:「使此人謀刺主公者,張春也!」

    裴該心說果然是他!

    他目前可以掌控的地盤兒,也就河南、關中之地而已,徐方太過遙遠,當然不可能真把「裴坦」綁到徐州去遊街,而且估摸著走半道兒上,怎麼也該死透了。「裴坦」不想受辱,被迫交代幕後主使,很大的可能性,就在這片地域當中,有他的熟人,則一旦被人見到、認出,不但自己身敗名裂,還會辱及祖宗。就此可以將其來源,縮小到司、雍、兗、豫,以及周邊部分地區,不可能更遠了。

    ——真要是江東找個土著過來謀刺裴該,北邊兒就不大可能有人認得。

    不過好在,真相還在裴該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是司馬保部將張春所遣,不是在長安城內出了叛徒。裴該不禁長出了一口氣,隨即瞋目恨道:「張春昔刺陳安,今又來刺我,果然……」忍不住就口出一句後世俗話——「狗改不了吃屎!」  

    第三十四章 鎮戎策

    有些人正面放對難以取勝,就喜歡出歪招,派刺客,而且這種投機取巧的事兒能上癮,一旦成功一回,必然還有第二回……

    但是這種暗殺行動永遠都無法阻擋歷史的車輪,好比說新、漢之交割據四川的公孫述,劉秀遣將討伐,他先派人刺死了來歙,二回又派人刺死了岑彭——但終究還是沒能逃過敗亡的命運。

    裴該心說你張春又算什麼東西了?你連公孫述的腳跟都比不上,還敢派遣刺客,先謀陳安,再欲除我?而我險些真中了你的毒計,有幾毫秒時間連死志都存下了,真是奇恥大辱啊!當即通告諸將,說且待秋收,最晚今年冬季,我便要親率大軍攻打蒯城,討伐張春——「必分裂其屍,始消心頭之恨也!」

    話雖然這麼說,但若真的不管雍、秦兩州局勢,執意往攻張春,是所謂「因忿興師」,很可能露出破綻,導致喪敗。裴該還得先等著實安定郡內戰事的消息,知道結果究竟如何,只要那仗打得別太難看,哪怕不能平滅盧水胡,但只要能暫且牽絆之,他都有藉口直接向張春用兵了——「項莊舞劍」,其實劍指司馬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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