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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容不禁略略打了個冷戰,心說裴該好狠,而且謀劃得真遠……我這回嘗試發動政變,必不容許失敗,否則的話,即便索綝饒過我,裴該怕也不會饒過我……不對,應該說不會饒過梁司徒……
就聽梁芬問道:「前日與卿所言之事,不知籌劃得如何了?萬年之信,難以久匿,恐怕明日一早,索巨秀便會得著消息……」你可趕緊啊,一旦索綝聽說此事,警惕心必然更強,那你就更不容易下手了!
李容沉吟少頃,最終一咬牙關:「只有寄望於今夜了,若然錯失,恐怕再無機會!」
尚書台中,這一日是華恆值班,故此索綝不肯歸宿,肯定會在省里睡下。按照排班,守護小城的乃是羅堯和另一名督將,李義則率部值守本城。可以說,今晚是東風也沒有,火船也欠奉,硬要發動政變難度相當之大,只是李容擔心,這恐怕是最後的機會了,若不起而一搏,必然功虧一簣——而且說不定拖的時間長了,要麼事機泄露的可能性增大,要麼裴該等得不耐煩,會自己動手……
雖說原本是打算讓裴該自己動手的,終究時勢已變。就好比自己不往上湊也就罷了,一旦梁芬口出「此計甚好,卿可去辦來」之語,那還容得自己再往後縮嗎?
……
索綝在尚書台值班,高踞上首,看著下面曹諸尚書和尚書郎、左右丞往來奔忙,個個都表現出無比忠勤的姿態來。其實壓根兒就沒有那麼多公務可以處理,長安城內軍政自有索綝總統,尚書們是很少插手的,財政多供軍用,也不干三位尚書的事兒——故此不設度支尚書——剩下點點兒民事,其實兩名郎官就能搞定啦。
只是長官在上,誰又敢閒著打瞌睡呢?
其實尚書們也挺鬱悶,最近不知道怎麼了,索公見天兒入值,而且還留宿,每時每刻都把我們納入到你的眼皮底下,那我們想要偷個懶也不敢啊。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眾人陸續辭去,光留下輪值的尚書華恆、尚書郎辛賓和左丞臧振。索綝正打算叫廚下置辦膳食,忽見李義大步流星走了進來。索綝問他:「今日非汝當值,為何不在城中巡邏,而要入省來?」李義單膝跪地,朝上一拱手:「有人謀反!」
索綝和旁邊兒的華恆等全都吃了一驚,忙問:「何人謀反?!」
李義回答道:「臣今日巡察城中,見一人恍惚面熟,自旁門進入了司徒府邸。於是暗中等候,待其出來,便秘密將之拿下……」
「究竟是何人?」
李義答道:「此人姓王名貢,本是裴公幕中主簿,年前隨裴公入城時,臣曾遠遠地望見過一面……」
索綝就覺得一股涼意從心頭湧起,不禁皺眉追問道:「既是裴文約主簿,為何秘密潛入長安,究竟有何圖謀?」
「臣已拷掠得實,王貢承認秘密潛入長安,聯絡黨羽,並煽動司徒公,欲請尚書草詔,罷免明公,而使裴公歸來執政!」李義說著話,便將一塊牘版雙手奉上:「此為王貢招認的叛賊名單,司徒公赫然列於上首,其下姓名,臣讀書少,不能盡識,亦不敢拿捕,故急來稟報明公知道。」
索綝接過牘版來一瞧,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一長串的名字,當先是司徒梁芬,其下是右僕射荀崧、侍中梁浚、尚書梁允、散騎常侍梁緯、華輯……最後是裴該的族弟裴通,而且自家兩名親信督將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請明公令,版上之人,可要盡數捕拿麼?」
索綝當即一拍桌案:「自當……」可是隨即皺了一下眉頭,竭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且慢,只恐有詐,此是欲亂長安也。」旁人還則罷了,司徒梁芬是輕易動不得的……還有散騎常侍梁緯,那是自家外甥啊,怎麼可能黨同裴該?即便他跟梁芬是同族,跟裴該是同鄉……至於自家兩名親信督將,若是錯拿,怕會白白地亂了軍心,損了實力……
這會兒華恆也已經湊過來了——關心則亂,他也不敢再在乎禮儀和等級高下——就著索綝的手瞟了一眼牘版,面色瞬間變得慘白。就聽索綝冷笑一聲:「此王貢恐怕是為裴該做死間來的。」
華恆點點頭,拱手道:「索公所見甚是,此際且不可貿然相信,使得人心紊亂。」隨即轉過頭去問李義:「王貢何在?可押來請索公親自審問。」
李義忙道:「臣秘密拘執王貢,不敢遽押來獻於明公,是恐怕宮禁中尚有同黨,一旦走漏消息,怕彼等會鋌而走險。不若明公隨臣前往,去提審王貢吧。」
索綝點點頭,便欲起身站起,嘴裡對華恆說:「禁中事,一以委卿。」可是隨即眼角瞥見華恆的面色,不禁起疑:「敬則因何而如此恐慌啊?」
華恆聞言愣了一下,但隨即就反應過來了,急忙退後半步,屈膝拜倒:「索公得非疑我乎?恆實未參與逆謀,更不曾見過王貢其人。唯因事起倉促,故此五內沸騰,無法安坐而已。」
索綝緊盯著華恆的表情,面色越來越是凝重,最終搖一搖頭,吩咐李義:「還是將那王貢押來省中為好……」
第五十二章 偽詔
索綝對於李義所報,將信將疑。他覺得小城就這麼大,有自家親信兵馬守衛,安全係數必然大一些,倘若離開省中,跟著李義前去提審王貢,就怕敵人鋌而走險,在路上設下埋伏……長安城太大啦,如今又太空曠,不定哪個街角里就會暗伏著刺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