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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石虎主動南下,所部四五萬眾,號稱十萬,據說直逼平陽城下,壓著晉人在打。根據此前拓跋頭跑一趟長安、洛陽,返回盛樂後的稟報,裴大司馬承諾說,秋後必將往征西河、太原。則在此之前,石虎先發制人,打亂了大司馬的部署,他未必就會急急地率軍來援,與羯趙決戰於平陽城下啊。
很有可能,平陽方面暫且牢固防守,以待羯勢之沮……那麼在這段時間內,石虎是進退自如的,想什麼時候撤就能什麼時候撤,不大可能被晉人給咬住;我拓跋部若是趁機南下,騷擾新興、太原,石虎突然間折回來可該怎麼辦?
那麼暫時不動,別待時機嗎?萬一晉人防不住石虎,被他摧破平陽,甚至於長驅直入而向河東,那這個強敵就更加壯大啦,到時候別說什麼我去騷擾,他不來主動打咱們就算萬幸!
為此,祁氏連日來召見各部貴酋,商討應對之策。有人就趁機提出來,說咱們沒吃沒喝,不必去搶,可以伸手向宇文部索要啊——「宇文常遣使來,哭求代王發兵,為其攻打慕容,以復失土,以報先君之仇。不如向宇文索賄,趁勢東進。」就遼東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慕容那種鄉下土包子……哦,不對,慕容部其實比咱拓跋要開化得多……不管了,總之,打慕容比打石虎總要容易些吧。
還有人提出來,慕容太遠,不如向西——拓跋的西境與涼州相接,則其與張氏之間,難免會有所齟齬,不時產生摩擦,因而西方各部就建議盛樂發兵,去搶掠西海、張掖一帶。
東部和中部自然不樂意西征了,藉口我拓跋與晉人有盟,而涼州張氏亦為晉臣,豈能相攻啊?至於慕容部理論上也是尊奉晉朔的,那就純當不知道好了……乃紛紛提出建議,若女國使覺得遼東太過遙遠,不如咱們去抄掠幽州的代郡、上谷等地吧。
各部莫衷一是,祁氏也覺得頭大。將次問到拓跋頭,拓跋頭一聽說女國使召喚,心中就不禁「咯噔」一下……
他此前出使長安,覲見裴該,一不小心泄露了鬱律遇害的真相,不過,倒也因此想起來鬱律還有倆兒子藏在賀蘭部中。拓跋頭並沒有如裴該、裴熊所料的,急急忙忙將此事稟報祁氏,而是秘密遣使跑去賀蘭部,聲稱祁氏斬草除根的使者將至,唯有我才能護得住翳槐和什翼犍兩個小兒——趕緊把他們交給我吧!
因為拓跋頭覺得,僅僅傳遞消息,不見我的忠誠,也不算立下功勞,我只有誆出兩個小兒,直接送到祁氏駕前,這功勞才能算是實打實的。
誰想到使者緊跑慢跑,好不容易抵達了賀蘭部,迎面卻正好撞見裴熊!賀蘭部的酋大藹頭——也就是翳槐和什翼犍的親舅舅——原本並不打算交出兩名小兒,誰想裴該和拓跋頭幾乎同時遣使來索要,並說若不送走二子,禍必延及賀蘭。於是藹頭在經過反覆思忖之後,最終還是把兩個外甥給交出來了,只不過……他將翳槐交給了裴熊,而將什翼犍交給了拓跋頭派去的使者!
藹頭是想要分筐裝雞蛋,希望多少能夠保留下鬱律的一線血脈來。裴熊就此抱著拓跋翳槐返回長安,而當拓跋什翼犍被送到拓跋頭面前的時候,拓跋頭卻是欲哭無淚啊……
鬱律剩下倆兒子,我光交一個給祁氏,管蛋用啊?!祁氏若問起另一個何在,可該如何作答才好?倘若僅僅責怪我辦事不利,還則罷了,要是懷疑是我秘密地把翳槐給藏起來了……那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無奈之下,只得藏匿起什翼犍來,假裝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他也不敢謀害什翼犍,因為裴大司馬派裴熊接走翳槐,用意甚明,則自己若害什翼犍,必觸大司馬之怒……
自歸盛樂之後,拓跋頭就一直提心弔膽的,害怕藏匿孤兒之事敗露。因此聽聞祁氏召喚,他本能地就嚇了一大跳,趕緊在皮裘內暗穿軟甲,並在靴筒里連插兩支匕首,又命親信在四門外都準備好馬匹,這才敢大著膽子,來見祁氏。
等見了面,才知道自己想多了……祁氏對他說:「汝素號多智,常為先單于謀劃……」至於所導致的結果,那就先不提了——「今當為我謀。」
拓跋頭急忙俯首致意,說:「小人自當為麼敦奉獻心力。」略想一想,先否定了西征之策:「且不論我家與晉人盟、受晉人封,麼敦才使小人往長安去聯絡裴大司馬,又豈可於此時攻掠涼州呢?且……涼州大馬,亦非易與……」
對於東征,拓跋頭說了:「誠如諸大人所言,遼東懸遠,攻遼東不如擾幽州。然而孔萇亦趙家宿將,難保必勝,麼敦何不向其假道以伐慕容?」
他是邊說邊想,等說到這裡,自己的思路也基本上理清了,當即狡黠地一笑,說:「小人愚見,麼敦可許宇文,命其資助牛羊、糧谷,便助其兵馬,以伐慕容。乃可先使小部前取牛馬等,麼敦在後,率大軍緩行,請自白山以南而過。孔萇若許,大軍自代郡而廣寧,而上谷,所過抄掠,未及遼東,所獲必豐……」
祁氏搖頭道:「孔萇如何能許我入境,抄掠而過啊?」
拓跋頭笑道:「孔萇若不許我自白山以南過,麼敦即可佯裝大怒,抄掠代郡邊鄙。孔萇率軍來應,若其兵少,可嘗試摧破之,若其兵多,不妨暫退。宇文既受趙封,則孔萇逆我之過,也可歸罪於宇文,到那時,麼敦雖受其賂,卻不必兵向遼東,有所得而無所失,豈不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