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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此言,士氣大振,連著右營士卒一起奮勇上前,當即便將才剛摸進來的百餘胡卒砍殺殆盡,氐、羌雜騎一半跪地請降,一半落荒而逃。陸和大致安排了一下守營事務,隨即就帶著數百人直衝劉光之營——你來襲我,我就掉過頭去打你!
至於背後,估計是胡賊本營不慎失火吧……不過這種情況下他們肯定不會來抄我營啊,不趁此機會再殺一陣,更待何時?要是能把斷我後路的這一部胡軍徹底趕散了,明天白晝對戰便有勝機。
劉光沒有回營,帶著部曲們繞個圈子,就直奔了陰溝水畔的主營而去。不管是遭遇敵襲,還是不慎失火,主營目前都處於危險狀況之中,他必須得回去保護劉丹和皇太弟。至於自家營壘,算了,各安天命吧。
因此陸和毫無阻礙地便即殺入了胡營之中。胡營中剩下的多是傷兵和夜盲症患者,還有幾乎不頂用的氐、羌雜騎,加上主將不在,又根本料想不到晉軍會反殺回來,當即大亂,人踩馬踏,自相殘殺,死屍遍地。陸和這一場好殺,直至汗透重衫,長矛斷折,就連換執的長刀上都浸滿了胡血,這才仰天大笑,收兵回營。
因為雖然只有短短一刻鐘的時間,卻已經沒有胡營可言啦,該死的死,該跑的也全都趁著夜色跑光了。
等到返回自家營寨,下得馬來,陸和猛然間雙腿一麻,不自禁便跌坐在地。親兵趕緊上前攙扶,就覺得主將渾身皆軟,仿佛一攤爛泥似的,隨即腦袋一偏,連雙眼也緩緩闔了起來……
第十五章 莫名喪敗
陸和回營便倒,眾皆驚惶,正待開口呼喚,忽然側旁跑過來右營司馬,高聲喚道:「果是援軍,果是援軍!都督使陶司馬率部乘船來援,胡營起火,便是彼等放的……」——陶侃在濟水和陰溝水交匯處,派遣一條小船逆而東行,去尋找前軍殘部,恰好剛到。
陸和腦袋才剛耷拉下去,突然間脖子一梗,原本閉上的雙眼猛然睜開,掙扎著抬起頭來。眾人齊聲呼喚,就見陸和口唇張翕,好半晌才能啞著嗓子說出來話:「我誤矣,本當趁勢襲敵主營……」身子略略彈了兩下,還想起身指揮戰鬥,然而渾身肌肉酸軟,卻始終掙不起來。
司馬苦笑道:「熊督重傷,陸督似也不能動……還是固守營寨吧……」陸和雙眼一瞪:「豈可失此良機?」偏偏頭,望向那名獻計唱歌的小兵:「汝可傳我將令,命尚能一戰的各隊前出,呼應陶司馬。」小兵左右望望,不禁縮一縮脖子:「將軍,軍士盡皆疲憊,尚能戰者恐怕不足兩掌之數……」隨即眨眨眼睛:「不如我等再來放歌吧。」
……
陰溝水東岸的胡軍大營,多部兵馬匯聚,已達兩三萬人,可惜多是老弱,還有點兒戰鬥力的全都在晝間戰鬥中廝殺得精疲力竭了。故此劉丹下令能戰者盡皆卸甲,好生歇息,以待來日再戰,留下老弱守營——他料想晉人也甚疲憊,不至於大晚上的還敢來偷營劫寨。可是沒想到陶侃率船突然間從陰溝水上發起了奇襲,雖然僅僅射入一些羽箭,投入一些火把,卻已將胡營攪得大亂。
老弱狼奔豕突,戰兵不及著甲,便即提刀出帳,四處尋敵。火焰燎著了多處帳幕,不時有滿身是火的士卒慘呼翻滾,導致同袍都朝暗影里縮;可是暗影中難辨敵我,但凡有一個驚駭狂叫,身周必有無數兵刃相加,一時間自相踐踏,死傷無算。
劉丹匆匆披上皮甲,也不及戴盔,便即帶著幾名親信來大帳尋找劉乂。就見劉乂倒是已經穿好了冠服,手提長刀,卻只是團團亂轉,不知如何是好。一見劉丹進來,劉乂如同撈到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忙上前一把拉住:「阿叔救我!」
劉丹腦袋還有點兒暈,就問:「究竟是何處敵襲?」劉乂答道:「眾說紛紜,據傳是晉人主力乘坐樓船殺至……」劉丹怒道:「是何人誆言欺矇殿下?小小的陰溝水,如何能行樓船?」他剛才就已經派幾名親衛前去查看了,其中一人恰好折返回來,就在帳外稟報導:「確是晉人自陰溝水上殺來,火光映紅了水面,也不知有多少船隻、人馬,亂箭如雨,近岸者多不能立足……」
劉丹忙問:「浮橋還在麼?」
「一條已被燒盡,一條才剛引燃。」
劉丹不禁長嘆一聲:「後路斷矣。」他雖然猜不到敵人究竟來了多少兵馬,是怎麼乘船過來的,但方才營寨中的混亂景象歷歷在目,打老了仗的人,一瞥眼就知道沒救了……倘若只有幾千銳卒,還則罷了,偏偏那些老弱,還有氐、羌雜胡,打仗沒啥本事,喧囂叫嚷,動搖軍心,實為天賦技能……
「為今之計,只有先突向北方,再尋機西渡,折返陽武吧……」說到這裡,劉丹方才反應過來,「怎麼不為殿下著甲?來人啊,速將鎧甲來!」
時候不,劉乂大致穿戴起來,而其他三名副將也都狼狽而至,劉丹領著十幾名親兵,以及東宮護衛,保著他們打開北方寨門,便欲策馬狂奔。才剛出寨,就見一列騎兵遠遠地馳近,劉乂嚇得在馬背上一出溜,險些沒有滑下來;劉丹伸手扶住他,耳聽對面呼喚道:「可是殿下和大人麼?營中因何火起?!」卻是劉光的聲音。
劉丹來不及多作解釋,忙喊:「阿光速來,軍敗矣,且護著殿下而行!」可是話語聲卻被遠遠飄過來的「胡無人,中國昌」歌聲給掩蓋了下去。這一來連劉丹都嚇壞了,再不及招呼劉光,便即扯著劉乂的韁繩,縱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