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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綝退歸案後,也不就坐,冷冷地望著眼前跪著的這人:「汝便是王貢?抬起頭來。」隨即眉頭一皺,問李義道:「堂外因何喧嚷不休?」你不讓士卒們跟外面安安靜靜的站隊,幹嘛這麼吵啊,妨礙我審訊嘛。

    李義急忙躬身拱手:「是臣約束不利,明公恕罪。臣這便出去呵斥彼等……」話音才落,就聽門外一個似乎有些熟悉的聲音說道:「不必了,省內業已無敵。」

    索綝吃了一驚,「什麼人」三字尚未來得及出口,就聽「呼啦」一聲,從大門外當即湧入了二三十名士卒來,各執兵刃,入門後便即左右分開,目光凶厲地瞄著堂上眾人——臧振再也憋不住啦,當場就尿了褲子。

    索綝這才恍然大悟,不禁怒視李義:「原來汝才是叛逆!」

    就見李義從懷中抽出一塊牘版來,高舉過頭,揚聲道:「有詔命,罷索綝所司各職,即捕下獄!」索綝怒問:「我是錄尚書事,我不加印,何所謂制書、詔命?!」

    那個貌似熟悉的聲音又再從門口方向響了起來:「索公既為錄尚書事,則逮捕索公的制書,自然不必由公加印。」天子尚且幼弱,倘若連罷免錄尚書事的制書都要錄尚書事本人蓋章才能施行的話,那不等於索綝可以永遠霸著這個位子了嗎?世間焉有此理啊?  

    索綝繼續斥問道:「即無需我加印,究竟是誰草擬的制書?」是誰蓋印的我就不問了,九成九是荀崧那老混蛋,可我見天兒跟省里盯著,究竟是哪個尚書如此大膽,敢於在我眼皮底下寫就這種制書的哪?

    尚書草詔,主副官署可,就算正式法令可以頒布了,這一流程自然必須嚴謹,不能輕易私相勾連。確實索綝整天盯著三名尚書辦公,但他總不能一直跟到尚書家裡去吧,而且就算想跟,終也分身乏術,尚書私下擬詔,理論上是誰都攔不住的。所以按照規制,制書皆以版寫(東晉中期以後才改成用絹、紙),所需牘版乃至筆墨,都是特製的,不准外攜,也不易仿造。

    更重要的是,索綝如今急於想知道,究竟誰是敵人,誰是朋友,要先明白了才好籌謀對策啊。究竟是哪個混蛋尚書搞了這一出呢?

    門口的聲音回答說:「乃是司徒公所命,華尚書草擬,荀僕射加印。」

    索綝當即把憤怒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華恆,華恆嚇得一個哆嗦,直往後縮,同時連連擺手:「不關下官之事……」索綝雙眼一眯:「果非汝之所為麼?」是誰寫的制書,文末必有署名,那是不可能隨口編造的——「如此說來,乃是偽詔?」

    「華尚書,此刻索綝已如籠中之雀,君何必再詭言矯飾呢?直承可也。」門口那個聲音又再響起來了。  

    華恆繼續哆嗦,但目光卻開始游移,頓了一頓,突然間「噌」地站起身來,「噔噔噔」連退數步,跟索綝拉開了距離,然後才說:「不是偽詔,確……確實是司徒公所命,下官所擬……」

    第五十三章 刮版

    華恆終於承認是自己擬就的制書,索綝真正怒不可遏,當即猛然抽出劍來,便朝華敬則當胸刺去。

    華恆嚇得轉身就跑,誰料索綝真正的目標並不是他,隨即就憑空一個轉身,直往堂後而去。

    索巨秀那也是腥風血雨里搏殺出來的人,眼見今日之勢,不易倖免——士卒們既然都信了「偽詔」,又有李義從逆,估計靠著威勢、言辭,是很難扭轉局面啦。唯一的生路,就是憑著手中這柄劍,突殺出去,召集忠誠的部下,前來剿除逆黨,重新控制局面。好在尚書省本在禁中,長安小城又狹窄,一旦脫出,跑不幾步就能揪住小皇帝了,一旦天子在手,則誰還敢不服?

    故此他先假意要刺華恆,以引偏李義等人的注意力,然後突然間扭身朝後便跑。這一下促起不意,李義根本就來不及阻攔,而他手下那些士卒,本身就是迷迷糊糊,甚至於膽戰心驚執行命令的,若無明確指令,誰敢妄動?

    真上去追索綝?萬一失手傷了對方怎麼辦?那終究是朝廷執政啊,別說當場翻盤了,即便對方隔一段時間能得釋放,也必然不會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始終關注著索綝的,便只有跪伏在地上那人——那當然不會是王貢。此人本是羅堯麾下驍將,最善徒手搏擊,羅堯命其來相助李義,事先就說明了,你啥都別管,就管生擒索綝,索綝若是走了,咱們可誰都活不成哪!

    因而此人一見索綝拔劍,便起警惕之心,隨即幾乎是本能地雙腿一彈,一個虎躍,便朝索綝直撲了過去。索巨秀才剛轉身邁步,就覺得身後風聲驟響,然後一股大力直覆過來,當即一個狗吃屎,被那人奮力按趴在了地上。他本身高力猛,待要掙扎,卻被對手單膝壓住了柔軟的腰部,一手插進來鎖住了咽喉,很快便一動都不能動了。

    李義趕緊指揮士卒,將索綝綁縛了起來。

    再轉過頭去一瞧,只見無論華恆還是臧振等人,全都蜷縮在角落裡哆嗦,不敢稍動。李義朝華恆略略一揖,便將手中牘版遞了過去:「還請華尚書宣旨意。」

    華恆雙手接過,就著燭光定睛一看,那果然不是自己的手筆,但偏偏署著自己的名字,墨跡也不大對,但……尚書專用牘版是真的。

    其實剛才索綝喝問的時候,他就已經想明白了,這必然是偽詔,只為了矇騙那些沒文化的小兵而已。自己又沒有失憶,確實從來都沒有寫過那種東西嘛,倘若是旁的尚書所為,又何必要栽贓到自己頭上來?但眼見士卒明晃晃的刀矛仿佛就在面前晃動,他卻不敢附和索綝,直言此乃偽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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