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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員晉將點點頭,便道:「汝三人且攜重寶,隨我來吧——引汝等去見我家將軍。」
於是跟從前往,去不多遠,便見晉軍大眾,估摸著不下五千之數。三兄弟之中,唯有靳康曾經跟隨劉粲西征關中,跟裴該所部打過交道,靳准、靳明卻還是第一次遭遇,但見晉軍隊列嚴整,士氣昂揚,兼之盔甲、器械亦頗精良……兄弟們不由得對視一眼,心說咱們投晉這步棋還真是走對了。
觀察晉軍的前進方向,正是聞喜,相信在攻取了聞喜縣後,便將直上平陽郡,則劉粲頓兵平陽堅城之下,背後再殺來這麼精勇的一支晉軍,哪兒還有幸理啊?即便劉曜當此雄師,也只有固守平陽,以待石虎來援的份兒吧。
只是其中不少晉將胳膊上都圍著個布套,顏色各異,不知道是什麼用意……
領兵的晉將也不下馬,就暫停道旁,居高臨下俯瞰被押解來的靳氏兄弟。靳准一瞧此人身量並不甚高,肩膀卻寬,腰圍也粗,大圓臉上滿是橫肉,還生得黑漆漆一部濃密的虬須,顯得極其威武,且盡顯倨傲之色——胳膊上的布套是赭紅色的。
他大致猜到這人是誰了,急忙拱手問候:「可是甄將軍麼?某是靳准,特來投誠。」
此將自然便是甄隨,當即冷冷地望向靳准,沉聲問道:「據說汝等攜重寶前來,以申降意之誠,不知道是什麼重寶啊,可交來我看。」
靳氏三兄弟全都捧著一個木匣,靳准也不將木匣上交,卻只是頷首示意道:「明告將軍,此匣中所盛,乃胡酋劉粲之首級也,我兄弟二人匣中所盛,乃傳國玉璽,與天子六璽,請將軍遣人護送,前往洛陽,貢獻於晉天子御駕之前。」
即便甄隨,聽到這話都不禁當場蒙圈兒了——「汝說什麼?劉粲的首級與天子玉璽?可速呈上來待我驗看!」
靳准面上微露得意之色,說:「天子之璽,非人臣所可觀覽也。至於劉粲的首級,將軍自可驗看。」說著話,將手中木匣高高舉起,以待甄隨來接。
第四十七章 一字不識
平陽動亂的時候,甄隨並不在解縣,而方進入安邑城。
根據洛陽和長安的旨令,甄隨所部兵馬應當止步於安邑,不可繼續北上,以逼劉粲——其實安邑以北,也就汾陰和聞喜兩縣而已。
前此甄隨往攻安邑,一時難以遽克,被迫退兵,但他始終垂涎這座大城,多次向長安請求派遣擅制攻城器械的官吏、匠人前來相助。等人到了,他便將連日來遣密探偵得的安邑周邊環境、城防狀況,製成輿圖,命那些官吏、匠人們研討攻城之策,預先準備應用器械。
甄將軍在解縣確實不管細務,一以委之姚弋仲等人,但他真沒有如同劉粲所說的「鎮日高臥」,或者喝酒,或者去跟呂靜聊天打屁,大的方針、總體事務,還都是抓得很牢的。
只是那些攻城策謀和器械,最終並沒能用上,因為大概半月之前,郡守李容突然跑來找他,說:「汾陰薛氏,肯助我軍攻打安邑。」
甄隨聽到個「薛」字就來氣,說:「當日若非姓薛的相助劉粲,襲我渡口,關中之戰如何會打得那般艱難啊?夏陽也不會一度失守,『厲風左營』幾乎全滅!」
李容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且相助劉粲者,薛濤,而今欲助我軍攻伐安邑者,乃是其弟薛寧。」
甄隨眉頭一皺,當即敏銳地提問道:「薛寧?彼有何所求啊?」
李容略微有些詫異地瞟了甄隨一眼,隨即答道:「我軍雖暫不向汾陰、聞喜,但二縣亦如在掌握之中,則薛氏欲保安家門,必然暗中依附。薛寧之欲,卻也簡單,此番貢獻安邑,將來大軍進入汾陰後,當助其為薛氏之長……」
甄隨「哈哈」大笑道:「我想來也是如此……彼兄薛濤附胡,據說還受了劉粲什麼將軍的職銜,自然不能再為薛氏之長。這個薛寧,若是真能助我奪取安邑,區區一個族長,便交與他當了又如何?老爺發話,便是准了。」
隨即卻又把臉一板:「只是這般隨風搖擺之輩,最不可信,就怕是計,誆我領兵前往安邑……李先……府尊可召其來見我,使我觀其真實心意。」
於是隔不幾日,李容果然攜了薛寧前來,拜見甄隨。薛寧表示,他家從前就往安邑城內插入了不少的眼線,最近因為晉勢日熾,胡勢不振,導致城內人心惶惶,幾乎一日三驚,守將難以制壓——「只須將軍率大軍臨之,草民有把握偷開城門,恭迎將軍入城。」
甄、李二人,以及旁聽的姚弋仲,都追問了一些細節,感覺薛寧不似作偽。甄隨便道:「我軍中等級,汝可知否?今日即署汝為我部中尉,等若七品,倘若他日果能順利而下安邑,便送汝往長安去覲見大都督,說不定大都督高興起來,連將軍號都能得著一個!則汝欲為薛氏之長,容易之極!」
薛寧大喜,俯身便拜,隨即親自潛往安邑城外去做安排。
十日後,甄隨便即親率大軍往攻安邑,果然城內的薛氏族人於半夜偷開城門,縱放晉軍殺入,比及天明,便即控制了全城,將守將十數人一併斬殺,守兵多半棄械而降。
然而甄隨在安邑城內屁股還沒有坐穩,李容便有急報從解縣傳來,通知他:平陽城內大亂,劉粲已然放棄臨汾和絳邑,揮師北上了。
這一情報,李容是從兩個渠道幾乎同時得到的:一是裴詵安插在平陽城內的間諜,冒死縋城而出,欲往長安報信,途徑解縣,向太守李容稟報——具體情報、密書,自然不能先給李容瞧,但關於平陽城內亂的大致情況,對自家地方官通報一聲,也屬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