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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諸氐、羌皆降,楊難敵無奈之下,只得歸順了劉曜,但旋即陳安在隴上豎起反旗,他也起而呼應,等到陳安被殺,楊氏兄弟大恐,相攜南逃漢中,借了成漢兵馬,才得以在數年之後復奪仇池。
不過在這條時間線上,因為楊次率軍來助,故而楊難敵主動對兄弟發起了猛攻,楊堅頭不敵,部屬星散,最終只帶著家眷、親信三十多人遁入東山,打算從小路跑去故道。等到見了甄隨,楊堅頭不禁放聲大哭,說:「將軍來何遲也!」
甄隨心說還遲?換一個人,估計這會兒連故道城都還沒進呢。當即斥喝道:「勝敗兵家常事,何必如此膿包相?汝既願歸順大都督,有大都督撐腰,還怕不能殺回老家去,做掉乃兄麼?!」
他見前面有一座高山,便即扯著楊堅頭和辛攀登山而望,只見山嶺之間,一片沉寂,側耳傾聽,只有鳥鳴獸語。甄隨就問了:「汝兄未曾遣兵來追麼?」
楊堅頭說當然會追啊,只是我跑得快,把追兵給甩了,估計他們找不見我的蹤跡,已然盡數撤回河池去啦。
甄隨揉著下巴沉吟,旁邊兒辛攀道:「既已救得楊將軍,不如就此退歸故道去吧。」甄隨一撇嘴:「汝何其之怯也!」一指山下:「楊難敵不再來追,則必不知我已到了此處,恐是正與楊次在河池城中擺宴慶功呢吧。我若趁機揮師急進,出其意料之外,必大有勝算!」
辛攀苦笑道:「若本軍皆至,自然可以施此奇襲之謀,但如今將軍只率三百人來此,敵軍不下萬數,眾寡懸殊,豈有勝理啊?」
甄隨搖搖頭:「兵行至此,不可行也只得行了……」轉頭望向辛攀,問他:「所攜糧秣將盡,楊堅頭身邊也無多少,汝說回故道去,如何回得了?」
楊堅頭是倉促逃離的河池,身邊自然不可能攜帶大批糧秣,非但如此,他路上連幾個走得慢的小妾,甚至於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兒子都給扔了。不過習慣使然,他倒是帶上了不少的金珠——方便攜帶嘛——甄隨見了直咬牙,直接把楊堅頭當飯吃了的心都有。
辛攀聽他所言,不由得嘖了一下嘴,心說這還不是你的失策嗎?我當時也曾反覆規勸,應該在故道城內多呆幾天,等後軍來合再行動,你就是不肯聽啊……然而職責所在,只好再次勸說,請甄隨切勿一錯再錯為好。
甄隨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錯?我錯了又如何,難道就此認輸不成麼?」伸手一指山下:「如今只有去博一把,要麼輸個乾乾淨淨,也省得考慮該如何折返故道去,要麼徹底翻盤!」隨即就說辛從事你要是膽怯,就不必去了,跟這兒保護著楊堅頭的家眷吧。
於是留下數名兵卒護衛辛攀,自己硬扯著楊堅頭,及其親信部曲,匆匆下山而去,繼續朝河池挺進。翌日晚間,他們摸黑就來到了城牆邊。
大司馬軍中因為特別注意了營養的攝取,夜盲症比例並不高——甚至要強過了絕大多數遊牧部落——而甄隨這回帶出來的更都是自家精銳,人人慣行夜路。楊堅頭部下倒有不少跟不上他們的步伐,於路就都給撇了。
楊堅頭指點城上,說哪裡哪裡,前數日守城時為敵軍所破,城堞塌了一角,比較方便攀爬。甄隨便即領兵悄悄地靠近,一聲令下,士卒各拋加了鐵爪的撓鉤,紛紛踴躍而登。
城守兵毫無防備,又當夜半,直接蜷縮在堞後打瞌睡的都有不少,當即就被甄隨等人順利攀上城去,砍翻數人,又沖入城中。甄隨命士卒到處放火,並且高呼:「小楊將軍請了朝廷官軍來,十萬天兵,已到河池!」「武衛將軍甄隨來此,專取楊難敵首級!」
楊難敵倒是還沒有睡,正在與楊次秉燭商議,下一步該當如何行動。按照楊難敵的意思,既然已經打跑了兄弟,我就該折返下辯去啦,然後前往仇池,去正式繼承老爹的王位……楊次勸他應當繼續東進,拿下故道,以防堵可能殺過來的官軍。
正在商議,忽聽城中喧囂聲起,出門一望,火光沖天,二楊不禁大驚失色。急忙召集部屬,只是倉促間一團混亂,如何聚得起來?楊難敵無奈之下,只得跳上馬,一口氣衝出城外,落荒而逃。楊次的動作慢了一拍,結果還沒逃到城門口,就被甄隨迎面給堵住了。
甄隨一見這人身著錦衣,頭戴小冠,不禁大喜,呼叫道:「汝便是楊難敵麼?甄隨在此,還不速速下馬就縛,更待何時?!」嘴裡這麼說,手上也不停,擰矛便刺。楊次聽到甄隨之名,嚇得腿都軟了,矛頭還沒近身,他就先一個哆嗦,滾鞍翻落,隨即跪地求饒道:「我是鷹揚將軍楊次,還請甄將軍饒命啊!」
甄隨當即手腕一擰,改刺為劈,一矛杆便將楊次拍翻在地,喝令士卒將其綁了。
河池城中居民,多數本為楊堅頭的族人,此前城破,無奈而暫歸楊難敵,如今聽說堅頭老爺領著官軍殺回來,便即各執器械出門,相助甄隨他們趕殺楊難敵之兵。從半夜一直殺到黎明時分,終於底定了勝局。
再說楊難敵,一口氣跑出十多里地去,見並無追兵趕來,這才勒停坐騎。等天明後收攏敗兵,十停里竟然折了三停——當然啦,被殺、被俘的其實不多,大多數是黑夜中跑散了——而且遍尋不見楊次的蹤影。隨即有士卒稟報,說我瞧見楊次將軍被官兵所俘,楊難敵當場便老實不客氣,將數千秦州敗兵盡數吞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