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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晉戰敗,貌似還敗得挺慘,王堂說不上幸災樂禍,但也未必就能起同仇敵愾之心。
因為他們雖然都是從徐州便即跟隨的裴該,為元從人馬,但初建軍便分四營,相互之間,爭競之心很強。加上「厲風營」各督受劉夜堂的影響,用兵普遍謹慎,不象「劫火」各營,大多喜歡猛衝猛打。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象劉夜堂那般的將領,不顯山,不露水,不易大勝,卻也不至於慘敗,甄隨之流普遍是瞧不上的——王堂雖在「蓬山」,其實論個人秉性和用兵風格,倒與甄隨頗似,甚至於比起王澤、謝風來,要更加的「劫火」,那他怎麼可能親近周晉呢?
裴該自徐州一路行來,水漲船高,恃勇者未逢大敗,如今反倒是謹慎者先吃了虧,則在王堂看來,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嘛。象你們那種打法,要到哪年哪月,胡寇才能殄滅啊?倘若換我在夏陽城中,必然要親率士卒,猛衝胡陣——反正以寡敵眾,城池是肯定守不住的,不如死中求活,說不定就能冒險成功呢。
即便失敗,也不會象你這樣,灰溜溜地逃回來。倘若易地而處,我早就自殺啦,豈能將醜態暴露於同僚之前啊?
……
再說劉悝、靳康退歸上洛水西岸後,再遣人前往頻陽哨探,卻不見晉軍出城——這是我等不肯上當,所以昨晚設伏的晉人都退回去了吧?二將不禁躑躅不前。隨即聽說「涼州大馬」有抄襲自軍後路之意,趕緊又縮回上洛水東岸去了。
回報劉粲,劉粲不禁皺眉,說:「郭默果然狡詐……」正在籌思還有什麼妙策,突然間士卒來報,說郃陽城頭燃起了烽火!
劉粲不禁大喜道:「必是裴該不耐久守,招呼各軍前來相救。我料郭默見此,再不敢不動矣!」計算行程,馮翊的晉人用不了兩天,就能抵達郃陽附近,頻陽略微遠一些,估計得走個三天。於是分派諸將,虛內實外,嚴加防範,隨時準備大軍前出,圍攻前來救援的晉軍。
他本是秘密調動,但陶侃久經戰陣,經驗豐富,很快便在城頭窺出了其中虛實,回來稟報裴該說:「劉粲果欲圍郃陽而打我之援。」隨即淡淡一笑,說:「今始設謀,為之晚矣——戰機已至,胡寇必敗!」
第二十七章 扶危定傾
劉曜在高奴,第三次打發走了劉粲要他供輸糧秣和率軍南下會合的使者。
高奴的錢糧物資本來就不充足,再加上拓跋鮮卑襲取了肆盧川,鐵弗部留守人眾俱被吞併,劉虎幾千殘軍無處可去,被迫依附劉曜,那糧食就更不夠吃了,哪還有富裕的供給劉粲啊。
至於率兵南下相合,劉粲倒是許諾,說你們光帶著路上花費過來就成了,既然歸我麾下,以後的糧秣自然由我供給。對此劉曜撇嘴道:「軍中若糧足,又何必要我供輸?劉士光不過欲得我耳。我若一下平,入其軍中,必為階下囚徒!」打死我也不去!
但是使者往來,劉曜每回都設宴款待,詳細探問前線戰況,就此與參謀劉均商議。劉均一針見血地指出:「誠恐皇太子殿下喪敗可期!」
劉曜道:「裴軍甚銳,又善守城,今劉士光以大軍圍困郃陽,旦夕難下,而晉軍分駐頻陽、大荔,尋機救援,此勢實不易破。倘若軍中糧秣充足,可支半歲,或有轉機,否則一旦糧盡,劉士光必退河東,使得此番西征,氣勢洶洶而來,終成畫餅。只是卿雲喪敗,又何解啊?」我也就覺得劉粲打不贏而已,但還不至於輸得很慘呢吧?
劉均道:「王師十萬……」其實劉粲戰兵也不過七萬人而已(不算民伕),對外宣稱二十萬,劉曜陣營估計他最多不過十萬——「晉人之數,在四五萬眾,雖有堅城為憑,但王師集而晉軍散,總體而言,仍以王師占優。即便頻陽、大荔之晉人與郃陽相配合,內外夾擊王師,有城下預設堅壘為恃,原本也未必即敗……」
隨即詳細對劉曜分析道:
「王師糧秣不足,利於速戰,此乃軍中上下咸知之事。是故初肯勇斗,以搏生機,一旦不能遽破敵,人心難免慌亂。相比之下,裴該以身為餌,固守郃陽,而頻陽、大荔之卒心切來救,卻不允彼來,自然人人思斗,有若強弓張滿,戰心正熾,乃可補兵力之不足。
「皇太子殿下或以為,晉人怯懦,郭默狡詐,故此不敢來救郃陽。然今集於頻陽者,多裴軍元從舊將,起自徐州,若無裴該將令,郭默安能轄制彼等啊?且大荔有甄隨在,又豈是懦弱之人?
「此必諸軍遠來,難免疲憊,裴該又自恃郃陽可守,故使彼等先休整,候其將令,約期一時俱發。須知雍、秦二州,晉兵雖少,戎部卻多,司馬保既喪敗,則氐羌多欲附裴以立功自效。而此前明公密使人覘之,並無戎部妄動,何以如此?氐羌、鮮卑,豺狼之性,不宜擅用,用而不賞,彼必生恨,若賞則反促其坐大,終成腹心之患。倘若裴該真以為郃陽難守,何不召戎部俱來?若以為郃陽可守,又何必使郭默等急往救?
「臣若是裴該,恃此堅城,必不求救。從來兵無必勝之道,今分兵駐頻陽、大荔,可使王師不易西入北地,南下渭水,若使兩城之卒來救,一旦遇挫,門戶洞開。今聞王師在馮翊,野無所掠,但若西至北地、扶風,南下京兆、始平,豈有千里之內盡皆堅壁清野之理啊?
「既然王師糧運為難,則只要固守郃陽,乃可使其自退。若遽使二城來救,卻反縱王師逾頻陽、大荔而遠,即斷其後,恐亦難制了——裴該數年辛苦積聚,怕是要一遭喪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