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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放棄了在河北作戰,祖逖又豈能任由石虎繼續楔入河南啊?彼既南渡,則往攻石虎也在情理之中——不,簡直是必然之理。故而石勒聽張賓說晉軍南歸,當即反應過來——石虎危矣!
張賓說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快馬前去召喚石虎,要他趕緊退歸黃河北岸來了。
石勒不禁苦笑,說沒想到仗打成這個樣子……祖逖果然是勁敵啊。隨即就問張賓,說我軍主力,下一步應該怎麼辦哪?是西進去增援河內,還是東歸,順便把厭次給剷除了啊?張賓建議說:「陛下既親至,自當西向河內,倘若能夠擊敗李世回,盡取河內,則敵我態勢將會徹底扭轉。」
不提羯軍主力西進,且說祖逖既歸河南,即命悍將馮龍率「復仇軍」由陸路先發,前往應援谷城,自己則在鞏固了三津之防後,仍舊乘上樓船,順流而下,直向濟北——趁著還沒封凍,我最後再用一回船。
船行迅捷,當他率領一萬多兵在臨邑登陸的時候,石虎尚且懵然不覺。
固然張賓已經派人去通告石虎了,但因為渡口一度為晉師所據,所以搜尋船隻為難,而即便乘船渡過黃河,河、濟之間也是晉土,不是那麼容易穿越的……除非繞至歷城,但那樣跑得更遠,速度將會更慢。
一直到祖逖所部打算在石門附近涉渡濟水了,石虎方才得到消息,計點時日,不禁大驚失色。小傢伙也很敏,當即放棄盧子城,掉頭就跑——可惜陸路上消息尚未傳至谷城,衛策等竟不敢追。
隨即兩軍便在石門附近展開了激戰。祖軍唯一部在此,與羯軍數量差不太多,可謂勢均力敵。然而晉師雖然遠途而至,難免疲憊,趙軍歸心甚切,陣列也自不齊,一時間竟殺了個難解難分。激戰之際,曹軍雖在陣後,卻突然間莫名其妙地發一聲喊,率先崩潰,潰兵跑得四野皆是……
由此牽動全軍,石虎遭逢慘敗,他憑恃個人武勇,好不容易才突破了晉軍的堵截,狼狽逃歸平陰城,略略歇息,又一口氣跑回了歷城——比他來時跑得還快。呼延莫卻陷身晉陣之中,百般衝突不能破圍,最終只得棄刀於地,歸降了祖逖。
這時候衛策、徐龕等人也終於追上來了,與祖逖合流,進入平陰城中。衛策就建議應當一股作氣,直取歷城,生擒石虎,祖逖卻搖頭道:「我既南歸,則張賓必向河內,李世回恐不能御,河內若失,洛陽危矣!」即命隨後趕來的「復仇軍」去追石虎,留書馮龍,歷城可取則取,不可取即退,千萬不要浪擲兵將的性命。
同時命徐龕等將率郡國之兵去平周堅之亂,他則與衛策所部一併西歸。
途經廩丘,蔡豹來謁,祖逖呵斥道:「汝守兗州,前不能卻羯賊,後不能平叛逆,難道朝廷所授名爵,只是用來自顯身份的麼?!」
其實在他原本的計劃中,就沒有讓蔡豹東進增援谷城之意——殷嶠的分析是正確的——但一則周堅作亂之時,我已經在北岸控制了三津啊,你還不動就不象話了吧?二則祖逖因為天候而被迫退返河南,心裡正窩著一肚子火呢,又向來看蔡豹不順眼,則此時不拿他撒氣,更待何時?
當即取節杖,罷蔡豹兗州刺史職,暫署其弟祖約代之。隨即把蔡豹押上囚車,同歸洛陽。
祖逖才到洛陽近郊,就聽聞消息,因為羯軍主力西向河內,所以朝命甄隨所部關中軍自孟津北渡,去增援李世回。他這才稍稍喘了口氣,便覺渾身疲憊,忍不住又連打了幾個噴嚏,一摸額頭,火一般滾燙……
祖渙見父親臉色不好,急忙過來探問,祖逖擺擺手,示意他佯作不知,切勿外傳。隨即進入洛陽城,向朝廷奏明蔡豹之罪,請求將之正法。荀組好說歹說,才僅僅褫其官職,罷為平民而已。
——蔡豹運氣不錯,在原本歷史上,他朝中缺乏強有力的靠山,結果也是因畏縮不前之罪——其實那倒是受人連累了——被晉元帝司馬睿在建康市上明正了典刑。
隨即祖逖強支病體,重集大軍,北上孟津,打算也去增援河內。可是等到了河邊一瞧,黃河水流漸緩,已有封凍的跡象。祖逖心說好險,我若晚退幾天,恐怕將全軍盡沒於銅關了!只是如今初凍之時,別說船隻難行,就連浮橋也未必牢靠,大軍勢難北渡——只好多等幾天,等徹底封凍再說吧。
這口氣一泄下來,祖士稚當即仰天而倒,病重難起……
……
再說當日甄隨率部抵達洛陽,受拜為鎮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喜不自勝。隨即請命東出,前往谷城去迎戰石虎,然而朝命卻遲遲不下。
不僅如此,三天兩頭有朝官前來拜會甄鎮西,或者請其赴宴,以美酒、女色款待之——這當然是得了荀組的授意,想要拉攏甄隨了。不過那些官員們在與甄隨相見之後,紛紛跑去找荀組訴苦,說這蠻子簡直粗魯到了極點,不通文墨,我們跟他就沒啥話可說……且彼又倨傲無禮,我等多受其辱,沒有當場甩袖子離開,就算夠對得起太尉您的囑託啦!
如此一連數日,梁芬等人終於瞧出不對來了,於是梁芬便授意殷嶠去警告甄隨。甄隨大咧咧地笑道:「難道汝以為我會背叛大司馬不成麼?酒肉老爺自享,其它言語一概不聽,又有何妨礙啊?」
隨即指責殷嶠:「汝既為尚書,何不急下詔命,使我可以領兵去戰羯狗?待得軍行上路,自然無人再來相請,豈不襯了汝等的心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