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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之美多種多樣,真要是那種方面廣頤、五官清晰,胳膊上能跑馬,腹肌整八塊的英偉小伙兒,估計「肖」其容的女孩兒未必能看……但象杜乂那種偏女性化的相貌,感覺直接換套衣服就能假充美女來蒙人了吧——天生的偽娘啊——他妹子即便沒有沉魚落雁之容,起碼也應該是中人之姿。
聽說庾亮也有妹子,倘若同樣深肖其兄,自己這回拒絕了杜氏,將來一不小心落得個庾氏,那又情何以堪啊?庾亮也不見得難看,但整天板著張死人臉,仿佛除王導外人人都欠他錢似的,得妻若同然,那還不如買塊豆腐早早撞死算了!
所以裴該反覆籌謀,最終還是決定——好吧,既然姑母發了話,那就還是杜氏女吧,不必加以回絕。
「可先定親,待該往赴徐州,立穩腳跟,隔一二……三四載,再迎其北上成親不遲。」
裴氏聞言,不禁喜笑顏開,說:「既如此,我即請衛道舒(衛展)為媒,為卿前往納采矣!」
……
和杜氏的定婚事宜進展得頗為順利。在杜夫人看來,那是為了加強裴、杜兩家的聯繫,好提升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而對於杜乂來說,渡江後家業已甚是凋零,如今最大的靠山王澄也倒了,那麼通過與裴氏聯姻,得以巴結上東海王府,實屬求之不得的機遇,自然無所不允,甚至不敢過多地索要聘禮。
不過杜家不肯答應等待太長時間,杜乂提出,最多兩年,就要送妹妹去淮南完婚——「世祖武皇帝曾有詔:『女年十七父母不嫁者,使長吏配之。』豈敢違命?」
裴該心說得了吧,那只是大亂方息之際,為了充實人口而臨時性的舉措,類似規定婚嫁年歲上限的詔命,歷朝歷代也都有過頒布,一般最多管十年,完了就沒人理啦,怎麼能當作理由?再說了,以杜氏的家世,就算違了法,又有哪個不開眼的長吏敢來管?
想來只是因為定婚本身不具備法律效力,而且撕毀婚約在這年月也是尋常之事,甚至都不會引發士林中的譏誚,所以杜乂怕時間拖得久了,裴家不要他妹子,那不但耽擱了妹妹的青春,同時也會影響到自家的晉身之階啊。
因此對於杜氏的要求,裴該連聲應諾,表示最晚等姑娘十六歲的時候,他就會派人來迎親。其實心裡話,我這便要一去數百里,到時候假裝忘了期限,有本事你親自跑淮南來催促啊。就說徐方局勢還不穩當,隨時可能遭到敵人的攻擊,杜氏女北上恐有生命危險——真要是人姑娘膽兒肥,不怕死,偏要跟著我,那我認了!
易得無價寶,難尋有膽娘嘛。
他跑去跟王導商量,又讓裴氏致信司馬睿,把東海王傅的位子就拱手讓給了未來的舅子杜乂。然後一切準備停當,裴該便與祖逖一起去拜辭司馬睿,然後帶著部屬離開建鄴,先沿江向東,抵達京口。裴該帶在身邊的,主要是以甄隨為首的那十四名部曲,以及兩名年輕家奴——一個起名叫裴寂,一個起名叫裴度,比較好記,只可惜不能讓家奴叫裴炎……
他此去的主要目的是種地,給祖逖管後勤,自然不能不帶幾名文士隨行,只可惜江東有點兒本事的不是被司馬睿召進了「百六掾」,就是有才無膽,沒誰肯跟他往江北走。裴該到處尋人打問,請求推薦,最終也只召到了三個無名的小角色而已。
其中一人,便是那覆舟山上見過的衛循衛因之,因為窩在江東實在沒啥前途,怎麼拍賀循、賀隰的馬屁都撈不著官兒做,所以才打算跟著裴該去江北撞撞大運。在衛循想來,裴該這種貴介公子是不大可能自蹈險地的,那隻要跟緊了他,也就不會遭逢什麼危險,大不了他被人揍回江東來,瞧著我鞍前馬後的不容易,起碼會稟報東海王妃,給我個王府吏做做吧。
第二名幕僚也是南人,乃吳興郡烏程縣的媯昇媯伯潛是也。媯這個姓氏很古老,但逐漸分流,陳、胡、田都為大姓,仍然姓媯的卻少之又少。裴該自然是聽說過這個姓的,漢末東吳出過個媯覽啊,還曾經殺掉過孫權的親兄弟孫翊,以及堂兄弟孫河——不過史書上貌似記著他被孫權族誅了,竟然還會有漏網之魚嗎?
媯氏在烏程縣內也算數一數二的土地主,但放到江東縉紳群里則毫無名氣。媯昇雖然滿口的宏圖壯志,但在裴該分析起來,那也是想跟著自己去撞大運的——反正這等家族毫無政治資本,算是政界的無產階級,失去的只有鎖鏈(家族等級的鎖鏈),得到的將是……一官半職,所以才敢於冒險。
第三名幕僚,裴該相對要看重一些,因為他出自僑客大族的汝南周氏——姓周名鑄字子鋒。周鑄是周顗的族孫,算疏族,所以即便周顗在僑客中也算擠得進前十名去的人物,但他的光芒肯定籠罩不到周鑄頭上,周鑄只能嘗試自己奮鬥。周鑄和衛循、媯昇不同,不但不擅言辭,甚至一緊張了還會口吃……裴該不禁就想啊:汝若有鄧艾一成的水平,我也算是撿到寶了,但是騾子是馬,還得先拉到江北去遛一遛才知道。
一行人在京口會合了祖逖的族人後,便乘坐小舟,橫渡長江。祖逖和裴該同船,祖約沒有跟來——祖逖說他這個兄弟雖然看似悍勇,卻無御下之才,放到亂世中很可能落個「死」字,所以還是老老實實跟江東呆著為好。裴該雖然跟祖約接觸得不多,但終究前世就大致知道其事跡,對此深以為然,不過同時也想:你是覺得自己可能會死在江北,所以想把兄弟留下來,給祖家留個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