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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耀如陷入了沉思,直到酒宴要開始了,他才抬起頭,勉強笑道:“喬森,我需要時間來消化,你說的讓我似懂非懂,以後,我想能夠向你多聆教,希望這不打擾你。”
“宋先生太客氣了,能與前輩交流,我歡迎之至。”肖志華笑著站起身,說道:“呆會兒我可要出醜了,實在是控制不住大吃美食的yu望,吃相肯定難看,不過,卻是顧不得那許多。說到愛國,其實還是我的胃最愛國。”
“喬森與我的感覺太一樣了。”卜舫濟過來邀請賓客入席,聞聽此話,立刻拍了拍肚子,笑道:“我的胃愛中國勝過愛美國。”
周圍的人都笑起來,面露同意之色。說到吃食,中國確實當仁不讓可稱第一,歷史悠久、技術精湛、品類豐富、流派眾多、風格獨特。
“我家的飯菜也很好吃,過兩天喬森叔叔來我家吃飯吧!”美齡很期待地看著肖志華,出了孩子似的邀請。
“我吃得很多啊,而且吃相不雅。”肖志華衝著小胖胖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
“吃得少,倒顯得飯菜不好,手藝不精了。”宋耀如收起思考,笑道:“改日定要請喬森去赴家宴,請喬森務必賞光。”
“好啊,吃白食的機會我從來不放過。”肖志華爽快地答應下來,同時,他留意到兩個小女孩臉上露出了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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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照片拍得,嗯,也可能是銅版不好,象後世網上黑白的靈異鬼魂照片,科有損我高大、光輝的形象,肖志華翻看著報紙,直撇嘴。
這是回家後的第三天,在美國和在船上的一切已如隔世。船上的憧憬,上岸時的興奮,都蒸了,只覺得自己渺小,力量微不足道。萬里回鄉,不過象在中國的水潭裡落了粒砂子,連點大水波都不見。
心急不得,操切不得,肖志華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並將在美國和在船上記錄的一些日後的計劃重新梳理,他現在最需要朋友,一些真誠朋友的幫助。但是,這需要時間,需要按部就班,他也只好耐下性子,從頭做起。
敲門聲響起,肖志華打開房門,一位年輕的聖約翰老師沖他露出了笑臉,“喬森博士,卜舫濟校長命我陪您去嘉定探親,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本來只是隨便說了聲,沒想到卜舫濟竟然特地派人派車陪同,肖志華心中感謝,便笑著點了點頭,穿上大衣,踏上了回家探親的路。
嘉定,原來這個身體主人的家鄉,在殘存的記憶中,肖志華知道他因為家道中落,過繼給本家的一個堂叔,離家赴洋時還沒有正式名字,只有個乳名叫阿昌。少小離家,離開親生父母,或許再無相見之日,那是怎樣一種無奈的苦痛啊!只是這殘存的記憶,肖志華卻能將其父母的相貌記得清清楚楚,可見這少年的思親之強烈,雖然養父將他視若親子,但每夜夢醒輾轉,都是熱淚滿臉,心回故鄉,回到慈母溫暖的懷裡。
肖志華懷著複雜的心情坐在馬車上,仔細追索著本體阿昌的記憶,他此次回去探親,多是出於一種感恩,一種報答,一種補償,一種自我安慰的心理,儘自己所能,讓本體阿昌的親人能活得好一些,自己也就問心無愧了。
嘉定是一座明朝遺風甚濃的古老城鎮,肖志華記得本體的記憶中,肖家曾有一個特別的習俗,每月的朔、望之夜,全家必在廳堂集合,氣氛嚴肅,象重大的祭祀一般。長輩問:“‘一有’記牢否?”全家人齊答:“記牢,記牢!”如此重複多遍。本體年紀小,一直搞不明白“一有”是什麼東西。而肖志華也是後來翻“一有”即是乙酉,即清兵南下,嘉定三屠那一年。血流漂杵,屍橫滿街,那幅地獄般的場景給嘉定人留下了世世代代刻骨銘心的記憶。
致歉:
外行就是外行,竟然不知道磺胺是先於青黴素的。經熊貓兄提醒,查了資料,終於搞明白了,在此鄭重感謝熊貓兄。
文章進行了下修改,好在不大,老朋友們不必重新閱讀,知道把青黴素換成磺胺就行了,今晚更新照常。希望大家繼續支持,在此向諸位朋友致敬。
第八章 探親
思緒翻騰不休的時候,馬車駛過上海的棚戶區。真是冰火兩重天,肖志華只覺得胸口悶痛,鬱悶之氣凝結在心,只想大吼一聲,泄出去。
上海的棚戶區也就是貧民窟,裡面住著成百上千個工人、乞丐和逃荒的人。乞討、拾荒、當苦力,就是他們的“職業”。
在幾根竹杆撐著的破蘆席或破鉛皮下面,有許多人擠在破棉絮里睡覺,瘦得象鬼一樣的小孩子成群的在污泥上爬。有的人蹲在地上喝著土紅色的麥麩粥,有的人家裡的污水爛泥比外面還要深,人們正從那破木頭搭的橋板上面來來往往。還有比這更悽慘的,就在那污水、垃圾的旁邊,蜷縮著橫七豎八用蘆席搭起來的“滾地籠”,沒有門、沒有窗,人進去都得彎著腰。自來水、電燈、馬路、下水道,這一切貧民窟都沒有份。夏天時下一場雷雨,黑中泛綠的臭水混雜著垃圾、糞便會四處橫流,路上十天半月也不會幹。垃圾和屍的腐爛,引出了無數的蒼蠅、蚊蟲,因而疾病流行,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孩子死於麻疹、痢疾、天花和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