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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的下層遊民乃至流氓、地痞,因為他們都是青幫弟兄,便都披上了革命軍的軍裝,不但流氓習氣未改,而且有了合法身分,更加肆無忌憚起來。諸如買東西不付錢,看白戲等等,只能算是小事一樁。他們竟然常常鬧到妓院勾欄,因爭風吃醋而大打出手。
大清銀行被收購,斷了陳其美的一條財路,他便又想成立個中華銀行來與中國銀行抗衡。可惜,由於中國銀行實力過於雄厚,復興會又處於強勢,很多富商巨賈對此並不感興趣。
而陳其美請出的未來的銀行總董朱葆三,雖然很想藉此給自己撈進一筆,但應者寥寥。於是這個對日本人極為卑躬屈膝,商業道德亦很差的朱葆三便向陳其美建議,利用都督府的名義,再動用青幫力量,軟硬兼施,逼上海的大富豪們慷慨解囊,並向大小商鋪強行募集所謂的商股。
大概陳其美是沒錢被逼急了,竟然全部接受了朱葆三的建議,一下子將上海的大富豪小商人得罪個遍。
還有一件事情,上海都督府也幹得非常過激,那就是強行剪辮子。上海光復後,很多人自願剪掉了辮子,去掉了做滿清奴錄的特徵。但也有一些人害怕革命軍不能持久,清軍反撲過來,連腦袋也難保。基於這種心理,他們不敢貿然行動,至多將辮子盤在頭頂而不是拖在腦後。可都督府中的極端分子提議:當初滿清入關,是留不留頭,現在光復了,應當來個留頭不留辮。所以,整排整連的士兵開上大街,“義務”剪,一時鬧得人心惶惶。
因為當時留辮子的人前半邊頭頂是剃光的,剪去辮子,就成了怪模怪樣的“陰陽頭”,所以,只得將後邊也剃光。於是,上海陡地增加了無數光頭“和尚”,倒也是一大奇特景觀。
敲門聲響了起來,宋靄齡推門走了進來,她已經換上了一件綠底白花的旗袍,用有些彆扭的上海話怯怯地說道:“爸爸,我這樣穿,可以嗎?”
宋耀如臉上的烏雲漸消,浮現出一絲笑容,誇獎道:“很好,真是漂亮極了。來,坐下。”
宋藹齡忐忑的心稍微放下,老老實實地坐在父親對面,試探著問道:“爸爸,你這回該介紹我參加復興會了吧?”
“哪有那麼容易。”宋耀如笑道:“你可以先參加青年進步會,或者婦女解放會,這些都是復興會的外圍組織,只要你表現得好,渡過考察期,才能正式加入復興會。”
“人多力量才大,為什麼要設立這麼高的門檻?”宋藹齡很是不解地問道:“聽說人家同盟會可是很寬鬆的。”
“寬鬆,確實是太寬鬆了。”宋耀如不以為意地用手指敲擊著桌案,抬頭鄭重地宋藹齡說道:“不管他以前有什麼劣跡,也不管他是不是真心革命,只要喊兩句口號,表示一下對革命的熱情,便照單全收,這算什麼?別的地方光復都多少裁撤些惡稅,以示新氣象,可你看看上海,南碼頭等地的稅卡不僅沒撤,還多了個光復稅。”
“為什麼會這樣?”宋藹齡吃驚地問道:“難道連滿清都不如嗎?”
“窮瘋了。”宋耀如很鄙夷地評價道:“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兒。心比天高,卻沒那能耐和實力。不懂經濟,不懂管理,不懂政治,不懂民聲,上海,快換主人了。”
第四十八章 陳其美的怒火
啪,茶杯被摔得粉碎,嘩啦,桌子被掀翻在地……
“媽的,復興會欺人太甚,根本不把我這個大都督放在眼裡。”陳其美摔夠了,砸累了,有些氣喘地罵道。
由不得他不生氣,費盡心機搶了上海都督,卻是事事不如意。先是製造局裡的武器、彈藥、銀子被一刮而空,留下個空殼子。他去找吳淞找李燮和理論,卻被告知,這些東西已經運往武昌,支援鄂省革命軍與清軍主力作戰了。都是革命同志,在鄂省危難之際,提供支援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好,這個理由還算勉強,而且,看在吳淞軍隊實力不弱的分上,我陳其美捏著鼻子認了。可你們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的路都堵死啊!大清銀行,這是我馬上要吃到肚裡的肥肉,卻被你們一下子搶走了。這是風向標啊,上海的大商人、大老闆由此而看出了誰的實力更大,潛力更強,讓他們為革命捐一點款子,竟比在鐵公雞身上拔毛還要困難。我不使用強硬手段行嗎,沒有錢,這個大都督府就得倒台完蛋,上海就是復興會的天下。
現在更好,悄無聲息地抄沒了盛氏在上海的產業,竟然沒向都督府請示,簡直視我這個大都督為無物。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是你們逼的,別怪我心狠手辣。
陳其美想到這裡,不由得咬牙切齒,恨恨地下定了決心。他大聲對外面的衛兵喊道:“來人,將屋子收拾一下,再把志清給我找來。”
過了一會兒,衛兵進來報告,軍政府財政部長朱葆三來了。
朱葆三進到屋中,便將手中報紙遞給陳其美,皺著眉頭說道:“大都督,廣東軍政府通電全國,宣布在廣東實行地方鎮、鄉、村級自治,並且頒布了定租定稅法,這是登載出來的詳細實行辦法。”
陳其美愕然,接過報紙展開閱讀,一行行黑字映入他的眼帘,“……華夏黎民百姓之苦,世界乃絕無僅有,生民焉得不輾轉溝壑……為生民稍得喘息,元氣稍得培育,軍政府特此宣布施行《定租定稅法》,即將地租限制在19o9年總收成的37.5%,如果原來租金高於此者必須降低到這一限額水平上,如果原來租金低於此數的則不准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