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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鍔端起酒杯,示意酒宴繼續,笑著緩和下氣氛,說道:“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第一天職,軍隊當以國家利益為重,這本沒什麼可說的。只要能做到這兩點,新政府對諸位還是很倚重的。”
“是啊,非常簡單的兩個要求,我想這並不算過分是吧?”肖志華示意大家繼續喝酒吃菜,笑著詢問道。
眾人除了點頭稱是,確實也沒有別的話可說。誰讓人家占著名份大義呢,聽話還能繼續維持,以後就看各人的造化;不聽話,一個反叛的罪名扣下來,有的是各方軍隊來立功平叛。
尹昌衡又喝了兩杯酒,起身鄭重地說道:“總司令,屬下所犯錯誤極多,愧為川督,願辭職請求處分。”
肖志華擺手示意他坐下,其實他未嘗沒有撤換尹昌衡的想法,但權衡利弊之後,覺得還是應該給他一個機會。對於川中的袍哥組織,直接處置起來很麻煩,而尹昌衡近來卻顯得很有些辦法,雖然手段有些讓人詬病。
“聽說你以前曾在一次酒宴中說道:‘國中將才,只有三個:吳祿貞、周道剛,區區在下。’如今那份自信與豪氣哪去了?”肖志華笑著說道。
“酒後狂言,當不得真,當不得真。”尹昌衡臉紅了起來,連連搖頭。
“酒後吐真言,可見碩權也是不甘平庸。”肖志華很和藹地說道:“既是如此,不知碩權可願做一回班傅介子這樣的人物?只恐風沙太大,碩權受不得苦啊!”
西北?新政府要調我至西北,不知道是哪個苦寒的省份。尹昌衡雖然有些不情願,但知道此時絕不能表現出猶豫和遲疑,遂慷然應道:“屬下願學班,平定西域,為國戍邊。”
蔡鍔笑著拍了拍尹昌衡的肩膀,說道:“東北有吳祿貞,西北有尹長子,國中將才已占其二,日俄難再逞凶矣!”
“要去西北,你先把四川穩定住,給你半年的時間。”肖志華說道:“有些袍哥組織,鬧得實在不象話,而且四川袍哥也太多了。再就是全力援藏,爭取一戰定西陲。趙爾豐是個聰明人,你也做出個姿態,把趙家的眷屬照顧好,他也不好跟你翻臉相向。時間一長,政府派去的人熟悉了西藏事務,趙爾豐自有別的安排。”
尹昌衡沉思了一會兒,苦笑道:“想徹底穩定四川,屬下還需要政府的大力協助。”
“你說的是四川路款虧空吧?”肖志華點了點頭,說道:“是啊,都是百姓的血汗錢,政府自然會有交待,一定讓百姓安心就是。”
“謝謝總司令,屬下這就有信心了。”尹昌衡感謝道:“以前犯的錯誤,屬下馬上就改,請政府監督。”
第一百零七章 川路無期
尹昌衡拍著胸脯保證,肖志華對此只是微微一笑,說道:“事情遠不象你想像的那麼簡單,我詳細說明一下,你們就會明白穩定四川的任務並不容易。”
歷史上武昌起義爆,四川保路運動是前奏,而且在歷史上被給予很高的評價。四川保路同志會也因此具有了掀起群眾性的反帝愛國熱潮,揭露帝國主義掠奪中國鐵路、清政府賣國賣路罪惡行徑的光輝形象。
然而,歷史敘述多裂隙,蒲殿俊、羅綸等四川保路領袖真的是那麼大公無私,為川民考慮,為國家擔憂嗎?肖志華在綜合了各方情報,進行了精密分析後,卻得出了不同的結論。
令肖志華難以想像的是,川路公司的內部管理異常混亂,從成立至19o8年,鐵路還一寸未修,其籌集的八百多萬兩資金,卻已經有一百五十多萬兩花在了工資及辦公經費上,另二百萬兩又在重慶銅元局這一國有項目上投資失利,損失殆盡。
而川路開辦之初,中央批准的籌款方式為四種:“官本之股、公利之股、抽租之股、募集之股”。“抽租之股”就是所謂的“租股”,由政府強行攤派到農戶頭上,隨糧徵收,是四種籌款方式中唯一獲得公權力保障的,也因此而最為穩定。因為川路股本多來自從農民手中強征的“租股”,所以川中幾千萬百姓,號稱人人皆是股東,而這些租股又是靠設在各地的“租股局”負責徵收,點多線長面廣,更是漏洞百出,一地雞毛。
四川的幾千萬百姓其實並“無股東之能力”,而是在紳商們所把持的政府公權高壓下,“強迫為之”。一份留日學生編撰的報告,就一針見血地指出:“租股之害,莫大於擾民;租股之弊,莫甚於中飽”。各縣的“租股局”已經成為事實上的第二衙門,四川的基層政權基本被他們架空或控制,大量農民“散戶”的股票滯留在“租股局”手裡,為管理租股的那些不是幹部的幹部們提供了大好的機會,坐吃利息。
因政府將收取租股的任務委託給農村的“**能人”,這些人“專以逢迎官長、欺壓鄉愚為事”,徵收租股既然按照土地計算,正好藉此為“收受賄賂、報復仇怨之手段”。強大而毫無監督的公權力,為鄉村的**們獲得了巨大的尋租空間。這些人在征糧時,往往將租股以“鐵路捐”名義先行收繳,然後才征繳正糧(農業稅),貧困的農民因此總被安上抗糧的罪名,“鞭笞棰楚,監禁鎖押”,“以此賣妻鬻子、傾家破產者不知凡幾”,因此,農民之“視鐵路也,不以為利己之商業,而以為害人之苛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