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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容曾在上海廣方言館的日語班學習,這期間經常來華美印書館看書,由此認識了宋耀如。東渡日本後,鄒容依然個性張揚,革命情緒高漲,竟然剪了學監的辮子,於是,他又被趕了回來。
“哈哈,鄒容君還真是血氣方剛,率性敢為。”肖志華聽到痛快處,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喬森博士在美國學成歸國,也是名噪一時,大長華人志氣啊!”鄒容笑道:“誰說中國人不如外國人,喬森博士可是打破了這個謬論。”
肖志華輕輕搖了搖頭,不以為意地說道:“虛名而已,不比鄒容君,以救國為己任,能寫出《革命軍》這般震撼社會的雷霆之聲!”
鄒容,這個來自重慶的青年,性格氣質象巴山一樣雄峻,象蜀水一樣激越,言談之下,讓肖志華萬分欽佩,好感頓生。
而且鄒容雖然年輕,但其思想水平已遠出當時一些較多著眼於種族問題的革命家。這些革命家只是一味強調明末清初清兵對漢族人民的屠殺以及清代前期君主的嚴酷統治,以激起人們對清王朝的痛恨,這樣就在某種程度上忽略了君主封建和人民共和這兩種政體問題的重要性。而鄒容的《革命軍》一書,雖然也有排滿的偏激言論,但其根本目的在於“掃除數千年種種之**政體,脫去數千年種種之奴隸性質”,建立起一個民主的人民共和國。可見鄒容把排滿反清提高到了一個新的境界,他對滿清王朝的揭露是在民主革命思想的高度來進行的,因此這種揭露也就進一步論證了民主革命的必要性。
“沿萬里長城,登昆化,游揚子江上下,溯黃河,豎獨立之旗,撞自由之鐘,呼天吁地,破嗓裂喉,以鳴於我同胞前曰:嗚呼!我中國今日不可不革命。”肖志華讀到此處,只覺得血朝頭上涌,興奮地高叫:“大氣磅礴,擲地有聲,便是悲壯淋漓的詩文,也不過是紙片上的東西,縱有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鄒容君的這本《革命軍》。”
“那個叫喬森的洋鬼子來了,我倒要好好領教領教。”正說話間,一個戴眼鏡、穿衣衫的男人闖進了屋子。
“這位是鄙人的忘年交章炳麟,枚叔兄,這位是喬森博士——”鄒容忙起身介紹道。
“知道,知道,我見過他的照片。”章炳麟擺了擺手,打斷了鄒容,走上幾步,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肖志華。
肖志華被打量得直毛,趕忙咧嘴一笑,拱手道:“炳麟兄,久仰久仰。”
“久仰個屁。”章炳麟翻了翻眼睛,說道:“你這傢伙因何知道於我?虛言欺詐。”
肖志華被噎得使勁咽了口唾沫,章瘋子,章神經,果然夠瘋,夠神經,可他總不能以還沒生的事情為證據,這個時候,章炳麟,也就是章太炎,確實名聲還不太響亮。
“說說你的那個什麼磺胺,它因何能治病?”章炳麟大刺刺地一坐,直接地問道。
“因為它——”肖志華眨巴著眼睛,這個問題比較空泛,解釋起來既費時間,又要非常專業,而且他不太明白章瘋子因何對此感興趣。
第二十八章 章神經
章太炎的瘋是出了名的,癲是出了名的,狂也是出了名的,他的學問淹通博洽,造詣精深,是靈光巋然的國學大師,那些著作,絕非普通瘋子所能結撰。但他更喜歡別人稱他為革命家,只要前腳邁出書齋,說話行事,他就恣睢放縱,常常會做出些令“高級食肉動物”極端頭痛和難以收場的事情。他有包天巨膽,不怕殺頭,不怕坐牢,想鳴就鳴,想吼就吼,想罵就罵。
說實話,肖志華有點怕他,這位“章神經”指著誰的鼻子一罵,誰就會聲望大跌,身價大減,身體大病,筆頭和嘴巴都相當了得的康有為也難逃此劫,袁大總統也沾上過這樣的晦氣。可別哪句話說錯了,被他來個狗血淋頭。
“說,快說,且看看你這個美國博士有多少斤兩,西醫才興起幾年,怎抵得上中醫博大精深,歷史悠遠。”章炳麟不耐煩地催促著,又伸手將試圖上來打岔的鄒容推開。
看來這關是躲不過去了,肖志華定了定神,說道:“西醫治病,中醫治人,他們倆的根本理念是不一樣的。西醫是直接去殺死疾病,而中醫更側重的是用藥性的偏性來糾正人體的偏性,使得被破壞的平衡達到一種新的平衡狀況,從而使得疾病不能得到它展和生存的餘地。目的一樣,手段不同,評判誰高誰低,似乎有些牽強。”
“圓滑。”章炳麟撇了撇嘴,不過似乎還算滿意,臉上表情緩和了不少,指著肖志華說道:“我是國學天才,你勉強算是個西學天才,能混個博士出來,那本《國路》也還可以,讓那些天天喊向西方學習的傢伙清醒了一下,不能學皮毛,要學的是精髓。”
“慚愧,慚愧。”肖志華稍稍鬆了口氣,強笑道:“我萬不敢稱天才,《國路》也只是摘抄引用,作不得數。”
“枚叔兄,喬森博士已經同意由華美印書局將我的《革命軍》出版行了。”鄒容上前說道,其用意是想讓章太炎對肖志華再增添些好感。
“嗯,這是好事,你的稿子我給蔡元培、柳亞子、黃宗仰看過,他們都願出資贊助出版,錢的問題已經解決。”章炳麟臉上終於帶上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