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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英租界的住所里,袁世凱憤然摔碎了茶杯,將身子埋進大沙,鐵青的臉上忽怒忽恨,變幻莫測。
袁世凱之所以謝絕了朝廷的召喚,自然覺得是有恃而無恐,想撈取更大的好處。本來的算盤打得很精,他也以為朝廷會再次讓步,使他如願以償,但一股突如其來的輿論和傳言卻讓本來就對他疑心重重的朝廷更加戒懼。以至於攝政王載灃不知聽了哪位高人的意見,竟會給袁世凱再度加官晉爵,想將他調到北京,又以被稱為清季干將的良弼來督師北洋。
是誰在暗中主持,破壞我的計劃,袁世凱皺著眉頭苦苦思索。“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天與人歸,黃袍加身”,“我欲向天張巨口,一口吞盡胡天驕!”,“只等毛羽一豐滿,飛下九天拯鴻哀”……想到這些流言蜚語,袁世凱有些心驚,年輕時信口所做的歪詩都被人弄來,被別有用心地一品評,自己竟是少時即有排滿之志,只等機會一到便會謀朝篡位,當活曹操的危險人物。當然,做得說不得,就算自己有這個心思,可被人揭開遮羞布,也是一件很鬱悶的事情。而且,在中國向來是謠言越辟越真,袁世凱想為自己辯護,卻怕陷得更深。
怎麼辦?北京是絕對不能去的,再大的官也抵不過一道殺頭的聖旨。可裝病繼續無所作為,袁世凱又不放心。他待部下能抓人心,卻不信人,還頗疑忌人,這也與他所耳濡目染所學到的舊式用人方法有密切關係。良弼南下督師,袁世凱對此可是很警惕的。
良弼雖是旗人,但剛正傲骨,素有大志,以知兵而為清末旗員翹楚,不但是旗人中“嶄新的軍事人才,而且才情卓越”,參與了清末一系列振武圖強的軍事活動,“改軍制,練新軍,立軍學,良弼皆主其謀”。尤注意延攬軍事人才,舉凡吳祿貞、哈漢章、沈尚謙、盧靜遠、章遞駿、陳其采、馮耿光等無不延納,在北洋軍中還是很有些威信的。而且良弼也是日本士官學校畢業,是旗人中極少數的知兵之人,馮國璋搞的把戲糊弄文官蔭昌還行,可瞞不過良弼的眼睛。再者說,良弼南下督師,能兩手空空嗎,金錢與高官一激勵,自己的小站老人會不會轉變立場。
鼓動段祺瑞或馮國璋幹掉良弼?這就形同造反了,難,很難。別看小站老人肯為自己東山再起而出力聽命,但他們何嘗不在考慮自己在北洋這個小團體中的利益,而且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
突然,袁世凱意識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迷局,聽任良弼指揮馮國璋和段祺瑞的兩軍與革命黨死拼,打勝打敗,都對自己不利,因為損失的是自己賴以生存和安全的力量。打勝了,朝廷只會給段、馮封賞,以使他們與自己離心,時機一到,依然不會放過自己;打敗了,自己沒有可倚恃的軍事力量,更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狠下一條心,扯旗造反,駐守京畿的禁衛軍是根難啃的骨頭,再有南方的革命軍,北洋四鎮成了夾在中間的一股勢力,兩邊都不待見。
不對呀,自己原來的設想多好,利用革命軍來威脅清廷,名正言順地獲取北洋軍的指揮權,到時候,想打就打,想拉就拉,養寇以自重,慢慢將清廷的北方軍政大權握在手中,形勢變化就盡在自己掌握之中。可現在,進不能,退亦不能,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現在又該如何行事呢?袁世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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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塹壕戰
一個連軍隊都控制不住的政府,覆沒就在眼前,滿洲貴族已經或是正在喪失軍隊的忠誠,尤其是漢人軍官的忠誠。而袁世凱的三心二意,養寇自重的心理,也使湖北革命軍得到了調整壯大的機會。
肖志華趕到武昌,沒有停留,馬不停蹄地率領參謀部趕到前線進行視察。
“接到總參謀部的命令後,我軍就停止進攻,開始挖掘戰壕,並僱傭了大量的勞工參與。”湖北革命軍司令蔣翊武指點著向眾人介紹道。
肖志華和參謀們站在一座小土山上,舉著望遠鏡四下觀看,現在一共挖好了兩道戰壕,曲曲彎彎象巨蟒般延展平伸在大地上。
按照計劃,應該修建由三個平行戰壕組成的戰壕系統,這三個戰壕由一些通訊戰壕連接起來。通訊戰壕與前方戰壕的連接點是至關重要的,一般在這裡都修有堅固的工事。前方戰壕只有少量守衛部隊,這些部隊只在清晨和傍晚才進入戰壕。七十米至一百米之後是支援戰壕(或叫轉移戰壕),當前方戰壕遭受轟炸或炮擊時,裡面的部隊就可以撤到這裡。三百米至五百米之後是預備戰壕,裡面有另一支部隊,這支部隊在前方戰壕被攻下後可以進行反擊並奪回它。
屏棄了在一線囤積重兵的戰術,這在湖北革命軍中也不是沒有反對意見,即便在總參謀部內部,對這種戰術也有不同看法。依靠義之功,和復興會總部的名義,再加上肖志華的強硬語氣,命令才得以實行。
“呵呵,讓戰士們掄起鍬鎬當農夫,肯定很有怨言吧?”肖志華放下望遠鏡,笑著對湖北的幾位高級軍官說道。
蔣翊武和孫武互相對視了一眼,苦笑著點了點頭,孫武說道:“軍政府不欠餉,革命軍也無剋扣之事,士兵們雖有抱怨,但熱情很高,且絕激不起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