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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事,就說吧。”隆裕太后有氣無力地說道。
“他們一致要求皇上退位……”胡惟德不顧旁邊鐵良、溥偉等人惡狠狠的目光,低頭稟道。
“什麼!”隆裕太后驚得瞠目結舌,腦子嗡嗡作響。
小德張把胡惟德的電報交給太后,隆裕定了定神,接過電報,當看到“實行共和,乃世界之潮流,皇上退位為大勢之所趨”時,幾乎昏暈過去,眼前直黑。
慶親王奕劻很難得地出現在這次御前會議上,袁世凱給他寫了密信,連嚇帶唬,他知道北洋軍已不可靠,甚至很可能正在坐火車向北京趕來。但他現在只想保住自己的億萬家產,可不想陪著清廷玉石俱焚。
見隆裕太后慢慢有所恢復,奕劻上前奏道:“太后,如今全國大勢都已向著共和,革軍勢力一天比一天利害,還有西洋海6軍數十人,都願幫助效力。對臨時政府,各國都已表示親近的態度,倘若戰事再拖延下去,勝敗不必論,試問餉在哪裡?槍炮在哪裡?如果兵臨城下,不但皇位不能保全,就連這些貴族也都無望了,豈不是後悔嫌遲嗎?”
鐵良怒目圓瞪,厲聲說道:“無論如何,我們也沒有投降革匪的道理。”
奕劻作出痛心疾的樣子,猶豫了半天才說道:“現在局勢萬分危急,或許只有請皇太后俯從民意,肯把政權讓出來,再由我們切實商量,哪個還敢虧待皇上和宗室貴族?就是後世談論起這件事來,曉得朝廷為保民不私天下,自然人人感恩戴德。這樣做,既有了體面,又享受了實惠,豈不很好嗎?如今革匪猖狂,北京城內到處都是亂黨,就如一個火藥桶,有一點火星就會爆炸,若不實行共和,恐有李自成進北京之禍。”
“放屁。”肅親王善耆罵道:“大清的天下都是你敗壞的,你貪墨不算,這些年還替袁世凱搖旗吶喊。看看他的北洋軍,和革黨勾搭連環,還敢聯名電要挾朝廷——”
肅親王善耆突然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這件事情是瞞著隆裕太后的,畢竟是一個膽小的女人,如果真的被嚇得決定退位,那可就完蛋了。
“說呀,你怎麼不說了。”奕劻突然來勁了,大聲說道:“北洋諸將聯名電,請求太后下旨退位,實行共和,否則便率軍北上。這麼大的事情你們竟敢蒙蔽太后,還有革軍由秦皇島登6,已經占踞山海關,大概你們也沒敢——”
咕咚,隆裕太后眼前一黑,一頭栽下,太監宮女一陣大亂。
鐵良等一肚子怒氣正無從泄,這時猶如找到了出氣筒,齊聲罵起奕劻來。奕劻的老臉拉得老長,兩隻羊眼閉起來,任由人罵,一聲也不吭。
又掐人中,又揉胸口,好關天,隆裕太后才甦醒過來。此時,御醫也趕到,太后搖了搖手,示意御醫出去。她讓御前太監捧來茶水,啜了幾口,定了定心神,開口問道:“還有什麼事情瞞著,都一併說出來吧!”
鐵良等人面面相覷,都不太敢把現在面臨的危急局勢說出來。
“攝政王,你說吧!”隆裕指了指載灃。
載灃心如刀割,自己的兒子做了皇上,可看樣子退位是難免的了,大清的天下就要在他這一代結束,不由悲從中來,失聲哭了起來。
隆裕太后抹了抹眼淚,輕斥道:“這是幹什麼,載灃,你還不如個孩子,皇帝這樣年幼,也沒像你這般怯懦,哭哭啼啼,這是監國攝政王的樣子嗎?”
“我……我實在難過……”
“唉——”隆裕長嘆一聲,說道:“難過也無濟於事,你且將現在局勢說明白,好讓諸位王公好好商議。”
載灃收起悲聲,說道:“自,自山海關被革軍所踞,奉天革黨吳祿貞、藍天蔚便即難,巡防營張作霖、吳俊升、馮德麟、馬龍潭群起響應,祖宗龍興之地已,已落入革匪之手了,嗚嗚。”
“回,回不去了?那第二十鎮呢?”隆裕顫抖著聲音問道。
“太后,第二十鎮擅自南下,本就居心不純,如今腹背受敵,軍心更亂,昨日電響應共和。”溥淪突然插嘴道,他與奕劻本是一夥,此時終於找到機會,豈有不火上澆油的道理。
載灃又是大放悲聲,大家不由想到大清就要滅亡,想到自己以後不知是什麼結果,內心的悲哀再也抑制不住,也都不禁失聲痛哭。
小恭親王溥偉猛地一跺腳,大聲說道:“大不了拼卻一死,哭有什麼用?”
這樣一說,有幾個人更覺前途無望,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我們的命當然沒什麼,可皇上呢?”奕劻突然陰陰地說道:“讀法蘭西革命之史,如能早順輿情,何至路易之孫,靡有孑遺也……”
“放屁。”溥偉氣極,急往前湊,要揮拳相向。
“皇上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除隆裕太后外,屋裡的人齊刷刷跪下來,不敢抬頭。
“你們不要吵了,你們有哪一次不吵?”溥儀走到隆裕太后前,給太后請了安。
肅親王叫道:“這象什麼話,皇上在此,我們不能為他分憂,竟這樣沒出息,手足無措,我們是滿蒙的後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