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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是你的屬員,可你說我,我一點都不記恨,因為你說得對。可你用不著編出這不著邊的規矩來騙我是吧!”秋瑾撇了撇嘴,很是對肖志華找的藉口表示不屑。
“總司令這話也不全是編的,原來官場上確有這樣的上司,也確有這樣的下屬。”黃鐘英笑著說道:“比如北洋軍里的曹琨,袁世凱平素對段祺瑞、馮國璋都禮貌有加,獨對他則不假詞色,但他卻是步步高升,令人稱奇。”
“算了,這裡你的人多,都幫你說話。”秋瑾捋了捋額前的頭,似笑非笑地對肖志華說道:“剛才你未來之時,我也沒忘了工作,海軍弟兄們都答應慷慨解囊,為賑災盡一分力量,你這個總司令,總得表示表示吧!”
“我沒錢。”肖志華很乾脆地回答道,為了加強效果,還拍了拍身上的口袋,苦著臉說道:“士兵、軍官、參謀都定了餉,唯獨我這個總司令是白幹活。現在鈍初當上大總統了,我倒要好好問問他,為什麼剝削我這個窮人。”
“你窮?誰信哪!”秋瑾眨了眨眼睛,扳著指頭反駁道:“你有專利費,還是這個董事,那個顧問,這個股東,那個經理,你會沒錢?”
“虛名而已,再說我不管錢。”肖志華一攤手,很無辜地說道:“你們大概也知道,我有個敗家媳婦兒,有多少錢也不夠她開善堂,收養孤兒老人的。不如你到上海找她,看她是不是還有花剩下的錢?”
第七十五章 到達南京
能把理由說得如此充分且理直氣壯,根本不在意別人是否腹誹自己懼內、哭窮、吝嗇、狡辯,這讓秋瑾感到很無奈,餐廳里的人也感到很好笑。
肖志華見有人憋著笑,有人目露驚奇,秋瑾則直翻眼睛,便伸手在衣兜里翻弄了一會兒,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紙團,輕輕放在秋瑾桌上,笑道:“好吧,好吧,我就湊一小份子,算是給你捧場了。”
秋瑾皺著眉頭將紙團打開,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使勁眨了眨,嘴張成了o型,半晌才抬頭盯著肖志華說道:“這,這還是一小份子,十萬塊的匯票呀!讓你揉巴成這個樣子。”
“總司令還存私房錢?”黃鐘英也微微吃了一驚,旋即開起了玩笑。
“這是我的壓兜錢。”肖志華搖了搖頭,說道:“窮家富路嘛,出門在外,身上不帶點錢怎麼能行?”
“那,你這好幾個兜——”秋瑾用手比劃著名,似乎還嫌不夠。
“沒有了。”肖志華笑著說道:“即便是這十萬塊錢,也不能以我個人名義捐,而是以琳娜的愛心基金會的名義。想想,我捐十萬塊,那鈍初作為大總統應該捐多少,我這不是讓他難堪嗎?賑災人人有責,不是比富爭名。你想的應該是怎樣動各界民眾的力量,怎樣組織災民生產自救,怎樣形成一個最合理、最有效率的機制和流程。以後再有災害,中央、地方、民眾、軍隊就會有章可循,有辦法可行。這些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
“明白了。”秋瑾點了點頭,將匯票收好。
“抽空回家看看吧,孩子都長大了。”肖志華突然低沉地說道:“革命是需要做出某些犧牲,但革命者卻不應該是冷酷無情、六親不認的石頭人。我們復興會被歷史推上潮頭,但也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力,居心不良的人什麼時候都有,人身攻擊也會隨之而來。我們,都要注意言行,不讓別人有可乘之機。”
秋瑾皺起了眉頭,她知道一些肖志華拒絕復興會推選其為總統候選人的事情,那是不想在敏感的環境下,因為自己敏感的身份而對復興會的大業造成不利的影響。但此時提起她的家庭,讓她頗有些異樣的感覺。情不自禁地,她的眼前浮現起離開北京時,在車站送行的三歲女兒燦芝那一臉悲哀的表情,孩子直盯著無情地將要離去的母親,火車開動了,孩子還在老女傭的懷中使勁揮動著小手。那一刻,兩行淚水潸然而下,在記憶中,這是她最後一次落淚吧?或許不是,或許是,久違的被強壓的記憶一旦釋放出來,竟然牽動了這位堅強女性的心。說沒有惦記和歉疚是不可能的,有歌唱得好,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滴,哦哦哦,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滴。
種下一棵樹,就不該挖掉它;生了孩子,就應該珍惜愛護他(她),這是一個責任的問題。為了革命,拋妻棄子;為了革命,傾家蕩產;為了革命……,可當一切行為都可以借革命來作掩飾和藉口的時候,那將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場景。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水上航程,在夜色沉沉的時候,軍艦抵達了南京。雖然天晚,但眾人卻看到了滿城的喜氣洋洋。為了慶祝中華共和國成立,臨時政府建立,大總統誕生,南京軍政府組織了提燈遊行。用前來迎接的聯軍司令徐紹楨的話說就是:“寧垣軍學各界自悉各省代表舉定宋大總統後,均眉飛色舞,互相慶祝,所有各商鋪居民無不預備香花燈燭,以示欣喜。軍政府門前,更用五色電燈,排成花樣,其光彩煥然一新,雖白叟黃童,無不共稱中華共和國萬歲雲。”
雖然有作秀和誇張之嫌,但此時正好可以大力宣傳,以證共和深得人心,為民所擁護。肖志華邊聽邊含笑點頭,這個時候自然是要贊成和誇獎的,吹毛求疵就太不合時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