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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他們不掉頭逃竄?
現在,永山沒有時間去思索那麼多問題,在近到甚至能看清那黝黑的臉膛時,他終於在其中一些人的臉上看到那稍閃即逝的絲許懼意,那熟悉的神情讓永山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
是了,是了,他們也會害怕。這朝鮮兵也會害怕!就在幾息前,他甚至以為這些朝鮮軍根本就不知恐懼為何,現在,看到他們同樣會害怕之後,勇氣再一次於永山的胸膛中瀰漫起來。
“殺……”
三尺長的馬刀被永山高高的舉向半空,就像是進攻的號角一般,在他的周圍數十名隨同他從吉林來到奉天,在奉天、熱河等地撕殺了半年有餘的騎兵們,無不是在這一瞬間的興奮的嚎叫起來,他們即將衝破敵陣。
在付出慘重的代價之後。他們即將贏得這場戰鬥的勝利,他們似乎已經看到紅頂子落了下來。還有那能白花花的銀子,所有的賞賜都將落在他們的身上,所有的犧牲都將得到回報的,最重要的是活著的人將得到回報。
“武勇如永山!悍勇不過永山啊!”
始終用望遠鏡注視著戰場的聶桂林瞧著永山躍馬沖踏敵陣的瞬間,整人不禁激動的翹起腳尖,曾經,面對著戰場上千百匹倒斃的戰馬,瞧著那越來越稀落的馬隊,他曾一度以為這一仗怕是要敗了,可眼下永山卻猛的一下衝進了敵陣,如何能讓他不激動。
“當真不愧是將門虎子!”
聶桂林禁不住感嘆一聲,永山是而其先祖卻是明末名將袁崇煥,多年來深受朝廷信用,其父更是前吉林將軍,尤此可見朝廷對袁家的信任,而如今天這位將門虎子的表現更是讓聶桂林倍覺驚奇,擱關內這樣的公子哥兒,沒準早都吃起了祖宗的餘蔭了,那裡會這般的拼命。
“快,傳令步隊出擊,傳下去,凡衝進敵陣者,賞銀十兩……”
現在還不出擊更待何時,對於聶桂林來說,他似乎像是看到了勝利的希望,隨著步隊衝鋒的同時,那“賞銀十兩”的喊聲亦於戰場上迴蕩著。
當清軍馬隊越來越近的時候,滿面硝煙的田中玉的臉色一變,立即大聲喊出了一道命令。
“守住、守住,擅撤者,殺!”
這是新軍的軍紀,戰場上的紀律容不得一絲懈怠,而在戰士們的臉上流露出絕望與恐懼交錯的神情時,那揮著馬刀騎來的騎兵此時已經逼近咫尺之距了。
操著戰馬飛越戰壕的瞬間,永山揮動著手臂,那手中的馬刀在半空中划過一道銀鏈,在戰馬衝擊力的拖動下,刀尖飛速朝著戰壕中的一個戰士的頭上砍去,鋒利的刀鋒瞬間划過戰士的脖頸,在鮮血飛濺中,那腦袋被刀鋒拖飛至半空與身體分了家。
在敵騎衝來的時候,一個戰士無助的挺起步槍,試圖用步槍擋住衝來的騎兵,但就在那一瞬間,戰士的手臂被砍斷了,在戰士倒地的瞬間,馬蹄猛踏中了他的腹腔,瞬間將戰士踩斃於腳下。
此時戰場上的一切在田中玉的眼睛中似乎變得越來越慢,他能看到在那些騎兵沖入陣地後,戰士們是如何變成了一君待宰的羔羊,那雪亮的馬刀如何在戰士們身體上划過,拖起一道道飛濺的血紅,那一道道血紅是如何帶走戰士們的生命。
儘管在田中玉的眼中,這一切是緩慢的,如同一張張連貫的西洋鏡一般,但實際上這只是在一瞬間,只是短短的一瞬間。
在這一瞬間,防線遭到騎兵突破後,戰士中間便有人失去了迎戰的勇氣,一些人丟下武器,試圖向後方逃去,但是卻在衝破防線的騎兵斬殺之下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是盲目奔逃著,這反倒讓他們成為任人宰割的目標。而更多的逃兵,卻淪為後方憲兵槍口下的亡魂——對於膽小鬼,自然有憲兵隊的槍口去處置。
“不凱旋,誓戰死!”
明知無路可退的田中玉,怒視著前方,一聲咆哮從他的嗓間迸發出來,現在作為營長的他必須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如何防線崩潰了,他的戰士陣亡了,而他還活著,那等待他的依然是軍法的嚴懲,與其被送上軍事法庭,還不如拼上一拼,縱是死了也當個英雄鬼!
“頂住!跟老子上!”
跳出第二道戰壕的田中玉,一邊吼喊著,一面用手槍打死了幾個逃兵,然後揮著步槍朝著逼近的騎兵衝去,試圖用刺刀去阻擋騎兵的突破,而在這時他看到一個排長,在防線被突破後,失去了應戰的勇氣,他跪在地上泣求饒命,但敵人卻沒有因為他的求饒而放過他,一個騎兵縱馬從他身邊過去時,一刀將的腦袋砍去了半個。
在戰場上,從來都是有膽怯的,自然也有英勇的,在陣地轉瞬間被撕開的時候,一個排長率領著自己的排,咆哮著挺了上去。
“殺……”
陣地上響起前所未有的吼喊聲,震人心魄的咆哮,幾乎遮擋了戰場上的一切聲音,幾十名戰士用這種發自肺腑的咆哮,來發泄著內心的憤怒還有那一絲的恐懼,在那恐懼被吼出的同時,他們卻又義無反顧的揮舞上著刺刀的步槍,向近在咫尺的騎兵衝去,此時對於他們來說,已經無路可退。
“忠烈祠再見……”
嚎吼著的班長挺著槍往衝來的戰馬衝去,這個臉膛被硝煙染成黑色的戰士,在吼出這句話時,淚水甚至都流了出來,那決然中似還帶著恐懼,可他的腳步卻沒有停止,他甚至並不知道為何要喊出這句話來,也許是因為他曾在漢城的忠烈祠中有過太多的感受,也許,心知必死的他希望自己也能夠埋藏於忠烈祠中,從而享受世人的尊崇與祭祀,或許,那就是軍人的最後的亦是最高的榮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