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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
“哼哼,這個張南皮!”
天津北洋大臣衙內,放下手中邸報,李鴻章冷冷一笑。
“大人,若是讓他禁了煙的話,到時候,這湖北的事沒準也就成了!”
周馥惴惴不安地看著李鴻章說道:“現在朝廷之所以信用張之洞,為的就是由其辦洋務而分我等,若是其於湖北事成,必為朝廷所喜,這樣子下去,如何得了?”
這麼多年,大人靠著什麼居於不倒之位?靠的不就是朝廷需要大人辦洋務,需要同洋人打交道嗎?這些話周馥沒說,畢竟“攜洋以自重”的事,早都扯上了朝廷,可朝廷沒辦法,因為除了李鴻章沒人會與洋人打交道,更沒人會辦洋務。
也正因如此,從朝廷扶持張之洞的那天起,便註定了兩人之間的矛盾。在這種情況下,周馥自然不願看到張之洞事成。
“玉山,這事能阻止的了嗎?”
李鴻章看著周馥說道,“他張南皮打著禁菸的名義,若是我上摺子阻止其禁菸,我必為清流所攻,此時又豈能落人口實。”
從張之洞於廣東開辦洋務的那一刻起,李鴻章便對其已大起戒心。自然要設法抑制,而他拿準其好大喜功的性格,令接任其兩廣總督之位的兄長,將鐵廠、紗廠以及槍炮廠盡數返歸於張南皮,原本以為張之洞以湖北的財力根本就撐不起那麼大的局面,等到一切變成爛攤子後,他再出面收拾,可誰曾想卻冒出了一個唐子然,在一旁為其出謀劃策,現在又打著禁菸的名義斂財,若是他李鴻章出面阻止,那批清流不知又會在這事上動何腦筋。
“大人,既然如此,那又當如何?難道坐視其事成而代我?”
“沒事!”
冷笑一聲李鴻章想到赫德發來的密電。
“他張南皮以為用對了人,便成辦成了事,可他卻忘記了一點,在咱們大清國的官場上,能辦事的人,不見得能為得了官,若是他委唐浩然為洋務總辦,倒也是人盡其用,可他偏偏委其為官,玉山,這件事,咱們就任其去辦!”
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周馥的眉頭微微一鎖。
“大人你的意思是……”
見周馥似有不解。李鴻章笑說道。
“若是他張南皮不辦這件事,又豈能把這事辦砸了!”
“可,大人,若是辦成了呢?”
周馥的擔心,卻讓李鴻章很不以為然,他搖頭說道。
“這事沒那麼好辦,湖北不同山西,且不說周圍山路複雜,單就是千里長江又何能控?受禁菸暴利驅使,洋行於長江沿長販煙,他張之洞又如何阻之。阻不了私菸,這公煙又如何售出?”
“看來,他唐子然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周馥的話讓李鴻章搖搖頭,“不是他唐子然把事情想簡單了,而是他把中國的事情看的太簡單了,官府、地方還有洋人,這煙土一事牽涉甚多,又豈是他唐子然說禁便禁!不過……”
話聲稍頓,李鴻章卻又可惜道。
“只是可惜唐子然了,不是他唐子然無才,實在是……”
一聲長嘆後,李鴻章看著周馥說道。
“若是這件事他張南皮辦砸了,到時候,老夫也能有機會收唐子然入幕我府了!”
“這倒也是。就怕到時候張南皮心裡不高興。”
“不礙。”
李鴻章搖搖頭說道。
“到時候,只怕他自己自顧不暇,那裡顧得了別人,玉山,湖北的事你盯住了,若是你有變故,你就……”
第26章 猶商
禁菸!
在時光即將跨進西曆1890年的門檻時,當上海租界裡的洋人們尚還未來得急歡慶新年的到來時,一個突然如其來的消息傳至上海租界,只引得洋行頓時一片譁然。
禁菸!
湖北全省禁菸!
消息最初並不是從武昌傳來的,而是從北京傳來的——湖廣總督張之洞上奏朝廷,痛陣煙害誓言禁菸!而了解他的人立即想到張之洞撫晉時的禁菸,沒有人以為他只是說說,更何況在奏摺還於北京爭論的時候,在武昌“禁菸管理局”便已經悄悄的掛起牌了。
好嘛!
這個消息經漢口的洋行傳至上海的時候,頓時引起洋行的一陣慌亂,現在面臨危急,關心利益的大班們立即開始在私下開會討論對策這些大班們比官員更機靈,時局的變化逃不過商人敏感的鼻子,他們早就得到消息,也比領事官員們更焦急擔心。
對於任何一家洋行來說,鴉片都是他們最重要的經營項目之一,或許印度鴉片被沙遜洋行、哈同洋行壟斷,但是其它洋行卻運來了伊朗鴉片以及土耳其鴉片,儘管現在中國國產鴉片迅速崛起,但是他們並不擔心,因為中國鴉片的質量不及外國鴉片,每年近十萬擔鴉片輸入,為各洋行帶來了數千萬兩白銀的利益。
現在,雖說只是一個省宣布禁菸,但卻讓這些敏感的商人們意識到了危機,如果失去了鴉片這一貿易,那麼不知會有多少家洋行因此蒙受巨額損失,以中國的市場,經營普通商品,何時才能彌補失去鴉片帶來的利益損失呢?
他們每個人都在左思右想,反覆計算,決定要想一個能夠確保自己利益的辦法,早在湖北禁菸的風聲傳出時,他們便曾與私下裡討論過,而討論的結果卻是讓人失望的——領事是不可能介入其中的,因為湖北並沒有禁止鴉片輸入——至少在名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