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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外界的觀感如何,並不妨礙這裡的人們為勝利而歡呼,同樣也不妨礙這個地區享受著勝利帶來的衝擊,勝利的衝擊是巨大的,在東北各界都造成了前所未有的衝擊,而這股衝擊波非但影響著東北,同樣也影響著關內。
大連東亞飯店的一處套房內,兩名來自內地的客人坐在沙發上,似乎是在商談著什麼,之所以能看出兩人是內地人,原因到也簡單,無非就是身上的馬褂與辮子,在現在的東北,幾乎看不到辮子,很多人剃著短髮,當然還有許多守舊的人重新蓄起了頭髮,束起了漢式的髮髻,將頭髮綰成髮髻盤在頭頂。至於服裝。也看不到滿清式的馬褂。除了西式的服裝外,還有就是漢式服裝,十年改變了許多事情,同樣也改變了許多風俗。
只有那些“內地人”才會穿馬褂,在許多激進的中華主義者的眼中“馬褂”與辮子一樣象徵著奴役,其受到排斥自然也就不足為奇了。
“中堂大人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盛宣懷瞧著張佩綸長嘆口氣,從春節前中堂大人身染風寒之後,那身子就沒怎麼見輕。時輕時重的讓人憂心之時,也同樣讓整個北洋上下意識到,留給中堂大人的時間不多了。
“嗯……”
作為李鴻章的女婿,張佩綸自然知道他的身體情況,甚至比外界想像的更為惡劣一些。人生八十古來稀,中堂已經八十歲了……想到這,張佩綸的心底不由的一嘆,“幼樵,你覺得大公子能撐起北洋的門面嗎?”
盛宣懷試探的問了一聲,在試探時他又特意的觀察著張佩綸。
“聽說。中堂很欣賞浙江的袁慰亭,大公子這陣子倒是和其挺親近的……”
盛宣懷的試探讓張佩綸的眉頭一跳。他口中的大公子指的是李經方,儘管明義上其是李鴻章的長子,但誰都知道其是李鴻章的六弟李昭慶之子,後過繼給其為長子。中堂真正的大公子是李經述。
現在隨著中堂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原本看似一團和氣的府中出現了異樣的味道,尤其是那位大公子,更是與諸陸海軍將領結交,大有待中堂百年後接掌北洋的意思。
“我聽說,東北這邊更傾向於二公子……”
盛宣懷又試探了一句,中堂大人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所以他才會極早打算,他比誰都清楚,北洋已經不再是東北的對手,至於大公子更遠不是唐浩然的對手,相到十年那個於府中顯得有些拘謹的青年,誰又能想到,短短十年間,其就令中堂大人拍馬難及,甚至就是這中國……
“杏蓀,那你呢?”
張佩綸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反問一聲。
“你覺得的誰更有資格執掌北洋?”
這一聲反問顯得有些誅心,若是不了解張佩綸定會以為他在發火,可了解他的都能得到盛宣懷卻知道,對於那兩位公子,他同樣也不放心,實際上但凡清醒者,沒幾個人放心。
“大公子,嗯……中堂大人似乎說過八字。”
盛宣懷並沒有評價,而是引用了李鴻章曾經的評價,只是簡單的八字——“吾兒經方,不堪重任”,但這恰恰說明了中堂大人對其不看好,“至於二公子,其秉性太過孝真,孝真之人……”
感嘆一聲,盛宣懷把視線投向遠處長嘆道。
“生此之世,主持一方,實非福事啊!”
生此之世……盛宣懷並沒有用亂世去形容這個時代,可張佩綸又豈不知道,現在不過只是亂世將至罷了。
“那以你之見,誰又能主掌北洋?”
“幼樵,你明白,我也知道……”
眯著眼,看著面前這與自己一同來到大連的友人,盛宣懷的唇角微微一揚。
“現在的問題不是誰能執掌北洋,而是萬一……到時候,誰能擋得住唐子然的野心……”
下巴朝著另一個方向微微一點,盛宣懷頗是感嘆的說道。
“唐子然此人可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十年前,誰能想到他有今天?現在其手握百多萬強軍,待其擊敗俄羅斯後,必定會揮師南下,幼樵,你覺得大公子,二公子,他們是唐子然的對手嗎?中堂在還好……”
話聲略微一沉,盛宣懷看著若有所思的張佩綸。
“唐子然會念著舊時的情份,可若是中堂去了……到時候……”
到時候就沒人再能擋著唐子然了!
“十年前,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唐子然是逆匪,可現如今,這天下誰人不知道唐大帥,誰人不知唐大帥不是滿清的忠臣,但卻是中國的忠臣,一但其獲勝,到時候其必定裹脅敗俄之威進關,到時候,這亂世可就來了……”
亂世將至!
對於清醒者來說,他們不會因為東北的勝利而歡呼,東北的每一分勝利,在他們看來,都是一道催命符,都是亂世將至的信號,若是中堂再以離去的話,到時候,若大的中國,誰人能阻擋得了東北?即便是現在的中堂……所憑仗的又豈是實力?
“亂世啊……”
感嘆一聲,張佩樵的神情顯得很是凝重,或許其它人不知道中堂為什麼直到現在,還去當那個“忠臣”,但他卻非常清楚,中堂不是不能當“亂臣賊子”,也不是不敢,而是不願,他不願看到天下生靈塗炭,但凡經歷過發捻之亂,經歷過那場四之去一浩劫之人,又有幾人願再臨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