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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似乎理解了為何大人於朝鮮各地大修“承恩祠”的李楠林,正待從飯館中起身時,卻聽到一旁傳出一聲咆哮。
“殺,殺光那些狗韃子……”
那喊聲只讓李楠林整個人渾身一震,是誰喊出這樣的話來?接著又是一陣泣哭聲於一旁的房間內響起。於是他使循著泣聲看去,透過屏間縫隙只看到五六名穿著海員學校制服的青年,無不是臉上掛淚,面上儘是悲痛欲絕之狀。其實縱是不穿海員服,亦能分辨出他們,海員學校與其它不同,因需上船出海操習便是月余,因無水洗漱,所以大都剃掉了頭髮,頭上只有分許長的頭髮。一眼便能看出。
不過這仁川特區與其它地方倒是有所不同,縱是勞工之中亦有人為圖方便剪掉辮子。一如和尚般剃著光頭,也就是東亞同文學院的學生幾無剃辮者。
“這是怎麼了?”
懷揣著一份好奇,許是大家都是讀書人的關係李楠林便走到隔間,沖房內六人鞠禮道。
“諸位仁兄,為何如此傷懷?”
看著走進來的陌生人,目中滿是血絲與淚水的王國忠將桌上的一本小冊取出,顫聲說道。
“兄台自己可看!”
接過那巴堂大的小冊子,李楠林還道是一般書本。《揚州十日記》看到這書名,他整個人不由一愣,這是何書?翻開第一頁,卻見其上寫道:“己酉夏四月十四日,督鎮史可法從白洋河失守,蹌蹌奔揚州,閉城禦敵。至二十四日未破城前,禁門之內各有兵守……”
難道是本野史?
可越往下看,他心中一種從未曾有過的怒火越雄雄燃燒起來,以至於往下看去時,那面色頓時變得慘白,雙目盡赤,臉部扭曲,一種從未曾有的怒火在他的胸膛間燃燒著,不過五十餘頁七八千字的書冊,他足足看了近一個小時,看到最後那淚水卻是如雨般的流了下來,以至於完全不能自已。
“滿地皆嬰兒,或襯馬蹄、或籍人足,肝腦塗地,泣聲盈野……”
書中描繪的慘狀於眼前浮現時,那股抑於心間無法散去的怒火卻不斷的於胸膛中衝撞著。
終於他只感覺一陣目眩,整個人瞬時昏倒在地。
“這位兄台、這位兄台……”
王國忠等人瞧見這一幕,無不是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將他抱起來。
“快,快拿茶水!”
一杯冷了的茶直接潑到了李楠林的臉上,將李楠林從昏迷中擊醒後,再次睜開眼睛時,李楠林的目中依還布血絲,而嘴裡卻在是不停喃喃道。
“我等先祖遭如此屠虐,我等竟然自許報效滿虜之朝廷,實是不忠不義不孝之輩……”
看著王國忠等人剃光的頭髮,後腦處的辮子卻是重若千斤一般,壓的他喘不過氣來,在他剛被扶起來的時候,幾乎是不顧一切的沖了出去,衝著飯館小二嚷道。
“剪子,給我剪子……”
“這位爺……”
小二顯然被這人的瘋樣給嚇了一跳,該不會是想殺人吧……小二那裡會說有剪刀,連連搖頭說道。
“這位爺,咱這是飯館,可沒有做針線活的東西……”
他的話音不過剛落,卻瞧著這雙眼通紅的客人猛的朝著店外衝去,這才意識到他還沒付帳哪。
“您的飯錢還沒付,愣子,快,快喊……”
就在掌柜喊出聲來,想要喊警察的時候,卻瞧見一塊大洋放在了柜上。
“這帳算我的!”
道出這句話後王國忠便跟著走了出去,只見那位仁兄徑直送到附近的一家剃頭鋪里,便徑直與同學一同跟了過去,在走近時卻看出他已經走了出來,那辮子卻被剪掉了。後腦的頭髮披散著。
“兄台。這是……”
王國忠走近了抱拳鞠禮的同時。故作詫異的問道。
“沒了那辮子,自然也就不再是那滿清之奴了!”
沒了辮子,人似乎也能透過了氣來,可心中的怒火又如何能消?
“兄台,既是剃了,不若剃盡了,待將來頭髮長了出來,再把這頭髮給蓄上。重新穿上咱們漢家的衣冠……”
街中的話語隱約的傳到唐浩然的耳中,坐在飯館二樓的他目睹著這場變化時,那眉角不由微微輕挑,點頭欣賞之餘,心中卻又流露出些許無奈。
一切都提前了!
儘管明知道現在自己應該小心翼翼的隱藏起真正的想法,但是現實的無奈卻讓唐浩然不得不提前祭出那個籠絡人心的殺手鐧,這個殺手鐧絕不是升官發財,而是理想、是信仰。
在後世有那麼一句和衣而臥“只要主題摸對了,革命就成功了一半”,一句“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口號,足以吸引大多數中國人。千百年來於中國人心底都有著清晰的民族情感,只是現在被壓抑著,而自己所需要的,就是釋放出這種民族情感,進而為自己所用。
而如何釋放出這種民族情感,那就通過揭發清初屠殺暴行去揭露這一切,“揚州十日記”、“嘉定屠城記略”這種宣傳小冊,無疑是最好辦法,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不知多少讀書人受其影響成為革命黨,所謂的“主義的革命綱領”,遠不如《揚州十日記》的宣傳效果好,受眾越是年青,就越容易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