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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皇上所面臨的朝勢與明治相比又好得了多少?
又一次拿起這篇文章,翁同龢靜下心來細細看去,不時的點頭贊同著,厚達十數頁的文章看完之後,翁同龢不由長嘆道。
“這明治確實是一代強君,有此等君主,東洋焉能不強!”
感嘆之餘他卻又想到了被自己視為半子的學生,相比之下……緊皺著眉頭,端詳著面前剛剛看完的文章,相形之下甚至萌生了一種巨大的失落感,進而又想到了皇上現在所處之境,又與明治繼位之初何等相似,中國雖無德川,然卻有地方,如李合肥等人無不以太后為援,至於皇上這邊……想及此,翁同龢緊鎖的眉頭卻又一時無法展開。
第30章 皇夢
京城分成內城與外城,所謂內城也就是滿城,住都是八旗子弟,雖說早些年的稍開了禁,準確漢人商鋪住進去,可這內城總歸是內城,便是這幾年開了禁,尋常漢人還是不得住入,畢竟這八旗可是大清國的根本,這“滿漢大防”那是不可不防,紫禁城裡的皇帝那還要靠著八旗子弟住著平安。
這紫禁城便是大清國的皇城,紫禁城在白天時候,是瓊樓玉字、琉璃生光;但一到夕陽西下、暮色蒼茫之際,一層層陰森森的甚至讓人覺得的有些恐怖氣氛,便會襲人而來。那時候,進宮辦事的人都走了,寂靜的乾清宮裡就傳出太監們的悽厲呼聲:“搭閂,下錢糧,燈火小——心——”。
隨著一個人的餘音,各個角落裡此起彼落的響起了值班太監的回聲。這種呼叫,使整個的紫禁城,隨著音波傳播出一陣陣鬼氣,令人毛骨悚然,膽小者甚至會生出身於“冪府”之感。
即便是作為這紫禁城的名義上的“主子”,光緒剛入宮那會,不過只有四歲,離開王府來到這陰森的紫禁城城,卻是沒有一點歡喜,有的只是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過對於他來說,這感覺卻是不分日夜的。
在白天,不過只有四歲的他看到的總是那神情端嚴的大姨娘,不,“親爸爸”,她要他叫“親爸爸”,那面無笑容的表情總會令他毛骨悚然;在晚上,他看到的卻是巍峨宮殿的陰影,服侍他的尸居餘氣、不男不女的太監,和四處的鬼影幢幢,令他毛骨悚然。他在恐懼中唯一的依靠,只有他的乳母,但是乳母並不準時時在旁邊,大多的時間,他還是孤獨無靠。直到他六歲的時候,翁同龢師傅來教他讀書。也就是真到這個時候,在白日裡,他才不再覺得那般恐怖,在翁同龢那裡,他多少找回了一些家人的感覺,這種名師生又似家人的感覺,使得跟他們之間的師生之情的深厚遠超過外人的想像。從十幾歲的時候,翁師傅便策劃著名讓他親政,好不容易熬到十九歲時候,太后形式上歸政於他,但他這個皇上,卻是空頭的,真正的大權,依然還操在太后手裡。太后雖然不在太和殿裡垂簾,但在紫禁城中寧壽宮裡她依然伸出了一道天網,罩住了北京城、籠罩著整個大清國。
去年大婚,太后歸政以後,光緒看到的國事,是一個爛攤子。這大清國在太后的手下,已經三十年了。從三十年前,太后掌握這個國家的大權起,這大清國的國勢便日漸衰弱,五年前,與法國人一戰,丟掉了千年藩國,後來緬甸也丟掉了,甚至就連同朝鮮,這大清國最後的藩國,大清國“天朝上國”的最後一點面子,這會也碰著了麻煩,小小的東洋人在那裡與大清國爭奪著,面對東洋人的步步進逼,這舉朝上下,皆不敢輕啟邊事,只得苦苦相讓。
隨著國勢的惡化,隨著年齡的長大,光緒想像康熙爺、乾隆爺那樣,做一個明君,聖君,再享萬邦來朝的聖世。可他卻知道,那不過只夢罷了,甚至於,現在對於他來說,最大的渴望,恐怕就是做一個像樣的皇帝。
過去“親爸爸”垂著簾,聽著政,他不過就是一個擺設,現如今他長大了,真的要去治理了,可是那道帘子卻還擋在那兒,不但有形的擋在那兒,並且無形的延伸到北京城外、伸到若大的大清國下下。
那寧壽宮,光緒每個月都要去上五六次,去向太后請示與請安。雖然貴為皇上,但他卻不能直接進入寧壽宮,他不得不跪在門外,等候傳見,甚至還得和一般大臣似的,送李總管他們紅包,方才得快一點進去,否則先在門外跪上個半小時。
這是什麼皇帝啊!
大清國歷任皇帝,有沒有像他當的這麼窩囊的。
偌大的宮廷、滿朝的文武,除了老師翁同龢外,他沒有可以說貼心話的男人。他被歸政以後,外面傳說有太后的“後黨”與皇帝的“帝黨”之分,前者渾名“老母班”、後者諢名“小孩班”,但是,真正的“帝黨”黨首、“小孩班”班主,卻是孤家寡人!
他何嘗有什麼黨派與班子,人人都是太后的耳目,甚至就連他的皇后都不例外,皇后不是那隆裕嗎?她正是太后的侄女!他的身邊簡直連說貼心話的女人都沒有,除了珍妃,珍妃是他心愛的女人。但是,這一心愛,便也就成了太后用來整他的過門兒。太后要時常向作為皇上的他展示她的威權,而展示的方法,卻是通過罰珍妃跪、下令李蓮英等動手打珍妃耳光,作為對他的警告。
有多少次,光緒到了景仁宮、到珍妃的房裡,只見珍妃掩面低位的時候,他就心裡有數,知道今天又發生了。而每一次,他坐在珍妃床邊,輕拍著她的背,他無法說什麼話,心疼、憐憫、憤怒、內疚、無奈……所有混雜的情緒一起湧來,淹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