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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購艦的款子可以借洋債,這鐵路的款子自然也能借洋債,這陣子,他們指著那筆款子讓修路,言道著築路之要,既然這花花轎子都造了出來,咱們不抬上一抬,豈不顯得你我不操國事!”
三人這時才算明白大人的想法,大人非但是路要修、艦要造,還要借著修路的名義,從朝廷挖出一筆銀子來。
周馥則於一旁說道:
“這,只怕到時候翁常熟會藉口銀錢窘急,無力償還為由,回絕借款吧!”
於北洋一系眼中,那主持戶部的翁常熟著實不是一個為國之人,但凡與北洋有關的款子,無不是能壓就壓、能擠便擠,甚至就連淮軍的開拔款都要扣上一扣,這動輒上千萬兩的路款,其又豈能善予。
聽他這麼一說,盛宣懷卻於笑不笑地說:
“到時候,先看看他怎麼說再說,這借款的法子海了去了,他唐子然於朝鮮修鐵路能築成一段抵押一段!咱們也能,關鍵還是得讓朝廷認下這事,當然,若是能擠出一筆銀子來,那豈不更好!”
見盛宣懷提及唐子然,張佩綸則笑說道:
“唐子然統監朝鮮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過去其於朝鮮辦事靠的就是無人擎肘,自然事半功倍,可現在那閆小兒卻是一招卡到其命門上,如若朝廷派員巡察朝鮮,那朝鮮攝政怕也就多了個靠山,到時候……”
張佩綸的話讓李鴻章微微一笑,看著三人說道:“這事,對咱們倒也是個機會!”
中堂大人的一句話,讓張佩綸和周馥交換一下眼色,然後試探著問道:“莫非荃帥想派員往朝鮮?”
放下手中的茶杯,李鴻章半眯著眼睛,緩聲說道:“從去年唐子然任朝鮮總理大臣,這朝鮮與北洋便形若等平,過去是為權急,現在這權急之事已畢,也差不多是時候改上一改了,現在皇上令總理衙門和北洋衙門會商此事,這不正是咱們的機會嗎?”
李鴻章的話只引得三人頻頻點頭,縱是盛宣懷現在也不像過去那般警惕——他唐子然在朝鮮辦的洋務,比他還多,還大,沒準若是併入北洋,他還有機會去摘個桃子。
相比之下,反倒是周馥更體諒李鴻章的用意和苦心,便於一旁建議道。
“荃帥,這巡察之人選可得謹慎,若不然,只恐引起後患,不知大人屬意何人?”
第121章 父子
入冬後的第一場冬月降了下來,雪雖不大,可卻也讓熱鬧的天津城冷清了許多,天氣自然也跟著冷了起來,北洋衙門轅門外的衛兵,更是換上了厚厚的冬裝,與海軍春時換上洋式軍裝不同,這北洋陸師依然穿著舊式的雲裳號衣,臃腫的棉衣穿在身上,雖是佩著洋式皮套、腰胯洋刀,可卻怎麼也顯不出一絲的威武,尤其是在那無人時,衛兵更是將洋槍往牆邊一靠,雙手互伸進衣袖中取暖的模樣,那模樣瞧著並不比市間小販強上多少,這被視為帝國擎柱的淮軍精銳,只有在大人來的時候,才會展示出威武來。
轅門外的衛兵在那無精打采站著時,衙門後園的走廊邊,穿著熊皮大衣李鴻章卻立於廊邊,雙目凝視著那落入池中即刻消彌的雪花,直是看了近半個鐘頭,全不顧襲來的陣陣寒風。
此時,他那張已盡顯蒼態的臉龐上,皺紋深陷,這個老大的帝國在過去的二十餘年間,完全是靠著其去支撐、維持,對大清,李鴻章可謂是忠心耿耿,盡職盡責的維持著這個國家的體面,縱是這個國家早已虛弱不堪,可靠著勉強糊裱,卻也裝出了幾分“強國”的氣勢。
洋務也好、北洋也罷,無不是那勉強糊飾的虛相罷了,能瞞得住外人,可卻瞞不住他自己。
這個國家啊……
一聲嘆息之後,李鴻章卻的那眉頭卻皺得更緊了,想到了自己,自然也就想到那個於朝鮮銳意進取、推行變革的後輩。相比於自身的謹小慎微。那個年青人可用膽大包天來形容。而且他走的更遠,甚至……
時間啊!
相比於自己,他的年青就是最大的依持,早晚有一天,朝氣勃勃的統監府會把幕氣已沉的北洋遠遠的甩在身後,到那時候,誰還能擎止他?
“爹,您又在為唐浩然的事煩心?”
讀了一天書。出來透口氣的李經述,看到父親愁眉不展的模樣,便走過去插了一句話來,打斷了李鴻章的思緒,而李鴻章則什麼也沒說。他又豈會在兒子面前說什麼,擔心唐浩然那個後輩將來無人擎肘?
於是乎,父子倆都在沉默著,相比之前,這會李鴻章的眉頭鎖得更緊。
唐子然!
李經述提到的這個名字,總是會讓李鴻章的心中浮現出各種情緒來。對於唐浩然。李鴻章從來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一方面,唐浩然在過去的一年中。所行所做之事,著實人猜不透,猜不透,便放不下心。至於另一方面,他的理國濟世之才,卻又讓李鴻章嘆為觀止,若非如此,又豈會於朝中暗自相助令其於朝鮮放手任其為之。
可這人確實讓人放心不下,於朝鮮大肆修建“承恩祠”以此緬懷前明官兵,雖說病急亂投藥的朝廷這邊默許了他這“為固藩蘺”的法子,可在另一方面,國人又豈可能不受其影響?進而如朝鮮人一般思明?就如同府中職員、警察部的警察一般,剪掉辮子的可不止一人,甚至還有人私下稱,唐浩然自己都剪掉了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