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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叔,以您看來,其是否有可能與李氏決裂?”
此次之所以前往仁川,張權是奉父命而為,為的是與他唐子然聯絡,進面避免這“議政大臣”中李氏一家獨大之局。
“決裂?”
詫異的反問一聲,桑治平搖頭說道。
“賢侄,李唐決裂,至少暫時並不可能,兩人互有所需,互有所助,其間利害又豈容兩人決裂,我等此次前往仁川所為的,卻是對其表以支持,以為他日之用!”
雖說對唐浩然欣賞有加,但作為張之洞的幕僚,桑治平仍然竭盡全力為其出謀劃策,而引唐為援則是其在離開張幕前,為其作的最後幾點謀劃,眼下這地方八督雖看似風光,但論及實力無人能出李鴻章之左,縱是張之洞實際亦與其相差甚遠,甚至可以說完全不在一個級別。
而桑治平又豈看不出,八督議政不過是大局將啟的開始,自此之後,朝廷雖在但權威盡失,地方八督代之中樞、奪中樞之權只是時間問題,未來是亂局亦或是大勢,絕不是桑治平所能窺知,亦非他所願睹。
甚至正因如此,他才會萌生退心,不過出於對東主的忠誠,他依然為東主盡著自己的那一份力,通過對唐子然的支持,換取其對李鴻章的牽制,進而避免其一家獨大之局。而以其本心而言,他更希望通過這種互相牽制,避免一家獨大,進而使各方皆有顧慮,從而避免他日兵禍,對於桑治平而言,這或許是他能為百姓做到的最後一件事了,畢竟兵禍一起,遭罪的還是百姓。
“雖說唐氏之朝鮮軍,此番於關外全無敵手,縱是淮軍精銳亦難敵其一擊,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加之李氏手中亦有北洋水師,其實力縱是唐氏手握精銳朝鮮軍亦難望其項背……”
朝鮮軍,儘管在報紙上、口語中,對唐浩然的駐朝軍皆稱之為“朝鮮軍”,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表明其是“朝鮮軍”而非“中國軍”,可誰都知道,這不過只是一個稱謂,甚至相比於八旗,“駐朝軍”的官兵大都來自山東、河北等關內省份,至於“朝鮮軍”不過只是官府的“離間”之詞。
而桑治平在說話時言必稱“朝鮮軍”,而非依其官定“駐紮朝鮮新建陸軍”的名稱稱其為“駐朝軍”,亦是出於這一考慮。借“朝鮮軍”之名揚其“非華”。實際上。這亦是朝廷稱其為“朝鮮逆軍”的原因。
對於桑治平而言,他稱其為“朝鮮軍”未償不是想打著將其定於“外藩”的小算盤,這種心思有時迴響起來,甚至就連他亦覺得好笑,這“朝鮮軍”多少從官長到兵丁皆是中國之人,而那皇帝和旗人呢?他們可從沒把自己當成中國人。不也照樣主中國兩百餘年。
“既然如此,那為何我們還要往仁川去?”
既然他唐浩然不能與李鴻章決裂,又為何要去仁川。甚至還欲送一場大富貴與唐浩然。想到父親拿出的“籌碼”,張權頓時便覺有些不值,甚至忍不住在心裡想著,父親該不會是讓眼前的桑治平給矇騙了吧,畢竟這桑治平欣賞唐子然,於整個武昌都是不什麼秘密!
不過這話張權也僅只是在心底一閃即過,他清楚的知道在父親心中,桑治平的地位,就在朝廷下旨“議政”之後,其便以“老邁”為由請求離府還鄉。而父親可是好言相求,其方才同意於府中呆至歲末。若是他把懷疑其品性的話說出去,沒準回到武昌,父親第一件事就是拿他行家法。
“因為以北洋之強,國內能與其抗之的,唯有唐子然的朝鮮軍,”
桑治平的話瞧著似有些自相矛盾,可實際上,這正是這自相矛盾使得李鴻章才會對唐浩然那艘的忌憚,亦正因如此,桑治平才會遊說張之洞支持唐浩然,進而借唐抑李。
“唐子然的朝鮮軍,強於陸師,弱於水師,北洋之勢舉國無人可敵,而朝鮮軍之強亦是舉國無人可擋,我等深知此理,李合肥又豈不知此理?”
話聲略微壓低後,桑治平看著張權反問道。
“所以,咱們才需要去仁川,這一次去仁川可不僅僅只是同他唐浩然見上一面,賢侄,這一次……”
話聲稍頓,桑治平最後突然視線投向遠處,沉默良久之後,方才開口說道。
“咱們可是要找他幫忙的!”
說到這,桑治平不禁一笑,是啊,這次去仁川可不正是找唐浩然幫忙的嗎?
船在海風中穩穩地前行,倆人都是手扶著欄杆,月光照著桑治平的身上,都能看到那滿是皺紋面上,略帶著一絲憂色,那些許憂色,許是只有他自己方才知道原因。古之驅虎吞狼不為反噬的又有幾人?
心思這般沉著,那輪船卻繼續往著仁川駛去,此時那涼涼的海風卻無法吹去桑治平等人內心的憂燥……
黑色的柏油路上,西式的馬車在洋馬的拉動下“噠噠”地駛過馬路,從車廂中一個清人打扮的青年乘客從中中間探出身子來,那青年的臉上全是驚訝之色,儘管並不願意承認,來到朝鮮不過一天的功夫,便給了的張權一行人太多的衝擊,昨天夜間抵達仁川港時,燈火通明的仁川讓他們終於知道了什麼是不夜城,道路兩側的路燈一盞接著一盞,將黑夜照成白晝,於城中駛過的不要馬拉的電車,更是讓他們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