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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大人……
對於袁世凱來說,相比於朝廷,他更在意的是中堂大人對自己的看法,儘管他未曾奢望過接替中堂大人執掌北洋,可袁世凱卻清楚的知道,幾十年承平下來,當年可謂虎狼的淮軍,已經一茬不如一茬了,中堂大人去年之所以授意他於台灣操練新軍,甚至還派來協員,不正是因為深知淮軍之病嗎?
對起於行伍的中堂大人而言,現在北洋的地位靠的就是陸海師,海師那邊有北洋艦隊在那撐著場面垮不了,可淮軍這邊,雖說現在淮軍駐防全國,可戰力終究不如過去……只能靠新軍去撐場面了,若是自己練的新軍撐不了台面,到時候如何向中堂大人交待?
心底這般想著,袁世凱又想到了另一個人——段祺瑞,那位中堂大人的鄉老,現在台灣新軍協的協統,這個人與商德全等人一般曾於德國留洋,熟悉西洋陸軍,也正是在他的操練下,這台灣新軍頗有一番氣象。可氣象歸氣象,這新軍編練畢竟不過十個月,現在就派往琉球,會不會太早了點。
如若失利的話……一時間,患得患失的袁世凱發現自己全無法靜下心來,對於好不容易做到巡撫一職的他來說,他自然不願亦不能坐視自己因新軍操練不利,遭受朝廷斥責。進而令中堂失望。從而影響到自己的前程。
“這可如何是個好啊!”
常嘆一口氣。袁世凱的眉頭緊鎖著,在船朝著棧橋駛去時,瞧著離碼頭不遠在基隆街外的新軍軍營,他的手指了指。
“去兵營看看!”
“一二一……”
人還未進兵營,袁世凱便聽到兵營中傳出的帶著閩南口音的口令聲,與過去淮軍皆從安徽、山東、直隸以及河南等地徵兵不同,台灣新軍的大多數士兵皆來自本地,這是袁世凱堅持的。通過對台灣駐防淮軍、防營的視察,發現淮軍水土不習,每至暑月相繼死亡,更有甚者勇丁們更藉口吸菸以避瘴毒,長久下去如何談得上出操訓練,於是戰力遂不復以往,而相比之下,土勇營雖也有吸菸土之病,但卻能適合本地氣候。
正因如此袁世凱才會借練新軍之機重定營制,新軍徵募改以土勇為主。不過與過去土勇皆由台灣本地士紳把持不同,現在這新軍官長卻皆出自天津武備學堂,加之四千新兵來自台灣各地,由此避免了台灣本地士紳插手新軍。
當然,亦避免了如段祺瑞等人把持新軍,進而架空他這位巡撫。正是這種官勇分置使得袁世凱能牢牢的以巡撫一職掌握新軍。無論是朝鮮的經驗也好,家中的教訓也罷。他深知掌握兵權的必要,自然對新軍的把持不會有一絲鬆懈。
“大人!”
原本正在同第三步隊營統帶訓話的段祺瑞,一聽說巡撫大人來,連忙結束訓練,率領第三步隊營的一眾官長往營門處迎接袁世凱。
“我只是隨便來看看,芝泉,來陪我一同走走!嗯,還有裕傑!”
親近的同段祺瑞拉著近乎,袁世凱又同步隊營的統帶李深禮說了聲,因為新軍規模不大的關係,袁世凱能叫出每一個營統帶的姓名,同樣亦深知其愛好、為人。這李深禮畢業自武備學堂,過去於淮軍中並不受任用,與袁世凱亦是同鄉,是他從駐台淮軍挖出十幾名新軍官長之一。
“是大人!”
段祺瑞與李深禮兩人互視一眼,連忙跟著已經邁開步子進入的營中袁世凱,瞧著營中正在進行操練的新軍官兵,袁世凱隨口問了聲。
“芝泉,以你之見,咱們台灣新軍比之日軍如何?”
“回大人,台灣新軍械炮之精良遠非日軍所能及!”
段祺瑞說的到是實話,在編練台灣新軍上,北洋衙門那邊倒是極為大方,將新購的五萬支五響最新式毛瑟槍中的一成劃撥於台灣,且又撥發了十二門行營炮,論及裝備精良自然非日軍所能相比。
“我聽說駐朝新軍那邊用的還是法國造的夏波斯,都是軍械局的淘汰貨,這兵勇之戰士,可非全靠械炮之精良啊!”
與北洋中大多數官長迷信械炮精良不同,於朝鮮行伍的經歷卻使得袁世凱並不怎麼迷信這一點,而不似他人一般,深信只要有精良械炮,即可憑炮利而敗敵。
“大人教訓極是!”
雖說已經到了台灣近一年,可段祺瑞還在適應著袁世凱與他人的不同,至少在不盡信械炮精良上他還在適應之中。
“裕傑,你說說,若是到了琉球,臨一隊日軍,新軍可有一戰之力!”
“大人!”
深吸一口氣,先看一眼段祺瑞,然後李深禮又沉聲答道。
“台灣土勇自幼於鄉間早習於械鬥,悍勇非常全不遜山蕃,且又經十月苦練,多數槍法頗精且又勇於刺刀衝擊,用施德爾洋員話稱,其悍勇戰力不遜西洋,自不遜日人,請大人放心,若於日人交戰,卑職自當率全營官佐誓死效之!”
相比於段祺瑞,早在六年前即來台灣的李深禮卻極為了解台灣土勇與大陸土勇的不同,與大陸大多數地區的安定不同,兩百年間有大量移民來台,先來後到的族群之間存在諸多利益衝突。如灌溉水權、爭取墾地、建屋蓋廟等等。同鄉移民聚集地相近,與外鄉移民利益衝突時容易聚眾私自逞斗,規模大者動輒萬人、小則亦有數千人,長者持續數月,甚至能波及半個台灣,以至朝廷不得不派重兵彈壓以為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