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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抱怨、似發泄的話語於紐永建的嗓間越發的低沉,終於,他痛苦的閉上眼睛,於唇邊喃喃著。
“活人不及死人香,我今世之活人,遠不及先烈之忠義!我等發已剃、衣已改,有何顏目面對先烈,有何顏目面對我漢家之祖宗!”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話話從紐永建的唇中吐出時,吳敬恆的神情中亦溢滿了痛苦,中國書社的書在讓人們感受到撕心裂肺之痛的同時,亦讓人們於心中升出諸多的問題,舊時的人生觀完全被推翻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滿清的濃濃敵意。
“思甲申而不忠者,其人必不忠……”
痛苦的撕鳴之後,紐永建猛的抬頭看著吳敬恆說道:“稚暉,你說,咱們中國的骨氣和血性,當真讓滿清韃虜殺盡了嗎?”
“咱們中國的骨氣和血性,當真讓滿清韃虜殺盡了嗎?”
咆哮聲於杭州萬折書院內響起,隨著陳慶林的一聲反問,一百五十餘名青年,無不是凝視著譚嗣同,他們都是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受譚嗣同的影響,在其創辦萬折書院後,來書院就讀的各地學子,而此時,他們之所以陷入爭論,卻因為一個話題所引發的,是起義還是繼續沉淪。
“當然沒有!”
譚嗣同的嗓間迸發出這句話的同時,他朝著陳慶林看了一眼,而後又環視著書院中的學生們。
“若是中國的血性為之殺盡,又焉能諸位赤誠之心!”
“既然如此,那為何我等不發動起義,推翻滿清,恢復中華!”
面對學生的反問,譚嗣同的臉色微微一變,在過去的一年中,他推薦了數百位青年往朝鮮“留學”,而自己則於國內喚醒民眾,這些學生受自己的影響,義無反顧的踏上了反清之路。現在他們渴望著用自己的行動去打倒滿清,這……
“老師,歷代變革鮮有不流血者,縱觀歐陸各國之民族起義,非起義者流血,不能喚醒民眾,中國人之骨氣、血性之泯滅,雖是滿清之屠刀,但卻又與我輩不作為,未敢流血有很大關係,老師,欲革命,非得流血喚醒百姓不可,您常教導我們,為革命要甘願拋頭顱,灑熱血,縱是起義不成功,我等之犧牲亦可喚醒百姓,喚醒中國之血性,縱是犧牲亦有所值了!”
激動言語從陳慶林的嗓間發出時,他的目中噙著淚水,隨著他的話語,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老師,凝視著將他們引入此路的老師,面對學生們的拳拳赤子之心,一時間縱是有千萬個理由的譚嗣同卻說不出來。
熱血又豈容撲滅?
就在譚嗣同猶豫不決時,唐才常凝視著好友,終還是點頭說道:“復生,這滿清非打倒不可,而百姓之醒,非得我輩之血,不可喚醒!”
唐才常的話立即引得林圭、蔡忠浩、秦力山等人的一致贊同,他們無不是受譚嗣同鼓動來到杭州,借書院的掩護聯絡志同道合之士,從事反清起義,為此他們放棄了科舉,現在面對書院學生們的狂熱,他們自然也無法置身之外。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畢竟……”
看著似有些失望的眾人,生怕把人們的滿腔熱血撲滅的譚嗣同連忙又改口說道。
“畢竟起義絕非盲動,首先,我們必須要解決武器、還有經費,同時,還要聯絡會黨,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們應該選擇何地起義,諸君需要明白,杭州並非適當起義之地,雖其近海,可得海外同志的援助,但其滿城居內,城內數千旗兵為阻,非起義首選之地……”
在譚嗣同提及海外同志時,唐才常等人無不是心頭一動,他們之所以追隨譚嗣同,除去反滿之心外,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其得到海外同志的支持,儘管尚不知那位海外同志為何人,但在過去一年多間,譚嗣同於國內聯絡同志、建立書院所需經費都是由其提供,而在早先大家於一起商討局勢時,亦確定起義必須以沿海城市發動,如此才能在起義後獲得來自海外的援助。
“老師,滿城之內滿韃兵丁腐朽不堪,實不足為懼,杭州是為江浙要地,如我等與此時起義成功,必可震動全國,全國反清義士必受鼓舞進而響應,到時革命必成……”
年青人總是激動的,對於他們來說,他們有灑不盡的熱血,甘願為了中國的明天、民族的未來而犧牲。面對一張張激動而又興奮的臉龐,一時間譚嗣同卻發現自己全不能拒絕他們,最終,他站起身來,看著面前的青年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於杭州發動起義……”
第132章 份子
海面上一艘洋帆汽船噴吐著煤煙朝著仁川港駛去,此時的汽船甲板上擠滿了婦人、小孩,當然還有許多青壯勞力,隨著船員們告訴他們很快便到仁川了,他們不無不是站在甲板上,注視著隱約可見的山巒。
在過去的一年中,朝鮮似乎成為山東半島以至蘇北等地一個極為“流行”的詞彙,朝鮮意味著機會,意味著生活,甚至隱隱的作為一種社會習俗而被廣泛接受。與過去山東大地上盛行的“闖關東”的農民們推著小車,挑著擔子,用自己的雙腿走向關東不同。前往朝鮮只能通過水路,前往港口搭乘鐵殼洋船前往朝鮮,而之所以讓人們趨之若鶩的,並非是朝鮮如關東一般擁有無盡的良田,而是因為朝鮮遠高於關東的收入——每個月至少能掙好幾兩多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