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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裡慌張的成何體統,大丈夫要榮辱尚且不驚!哎……”
宋玉新一邊斥著兒子,一面朝身邊穿著青布衣的李光澤歉道。
“讓李兄見笑了!”
李光澤是他此次回老家省親時邀來的布衣好友,二十六年前,李光澤還是一個英俊後生,丙從一同從淮陰老家來到京師參加會試。李光澤學問博洽,詩文俱佳,是一個前途看好的年輕舉人。他自認為可以一舉高中,卻不料放榜之日,金榜上並沒有他的名字,同樣也沒有宋玉新的名字,怏怏不樂地在京城晃蕩幾天後,決定回家苦讀,下科再試,可後來卻屢試不弟。
宋玉新知道自己這位同年好友,頗通治世之道,甚至早在“候補”時,他便早就打算了,若有朝一日出仕,必定邀李光澤於一旁參幕,現在雖說尚未參幕,可並不妨礙他為幕主招賢,若非如此又豈會返鄉四月之久。
“少年心性總是如此!”
見宋子林被父親訓斥後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李光澤笑說道。
“傑啟,還記得當年你我來京趕考時,初見京城的那般模樣嗎?”
“何曾敢忘!”
聽他這般一說,宋玉新立即想到當初的輕狂之言。
“當日實是太過輕狂,若非如此又豈會輕天下人!”
曾經的年少輕狂早已一去不返,長嘆一聲,宋玉新又接著說道。
“我那幕主,雖是年青,可卻不至於輕狂,論及老成,遠勝當年你我!”
“傑啟!”
看著宋玉新,李光澤笑說道。
“既然我已經來了,自當為唐大人效力,如若唐大人他日非為兄所能效力者,兄自當棄之,無需要傑啟多言!”
雖說青布衣上帶著些許補丁,可李光澤的面上依帶著讀書人的自傲,與早便看穿世事的宋玉新截然不同,雖是如此,宋玉新卻知道,眼前的這位兄長,絕不是什麼迂腐書生,他腹里的乾坤只不過是沒有機會施展罷了。
“李兄,以你之見,現在我家幕主困於京中,若謀以外放,又當何為?”
一路上宋玉新一直試探著身邊的好友,他之所以追隨唐浩然,想隨著其干一番大事最其初衷,若是其一直困於京城,那豈不違背初衷,現在,他甚至比唐浩然本人還急,尤其是得知其目前困於同文館後,更是如此。
“嗯……”
李光澤像是故做疑惑似的看了眼宋玉新,見他面對焦色時,方才將手中的《泰西策》往宋玉新的手中一遞。
“傑啟,子然非科舉出身,加之常年旅居於泰西,若論國學,恐不及未進童生,如此,想外放地方,其間阻力之大,遠非銀錢所能解決!”
早在《泰西策》剛一出版,李光澤即已買入,正是通過唐浩然的那本書,他才了解以前從未曾了解的泰西各國,又因其所載西洋諸事以至對唐浩然生出驚為天人之感,這也是宋玉新邀其入幕時,他之所以猶豫的原因。
在他看來,唐子然的才學原在他之上,若是非要說什麼比他強,也就是那麼點“旁門左道”罷了,當然,心中難免還有一些孤傲之意,那唐子然不過二十三,便已經名動天下,而相比之下,他已年過五十,卻一事無成,如何不讓人感嘆。
雖說有心相拒,但久靜思動的他,總不甘心平生所學一無展布,於是在猶豫再三之後,便告別父母、妻兒,隨宋玉新來了京城,這一路上,他思來想去,若是想一展平生所學,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幫唐子然跳出京城,外放地方,方才有可能一展所學,但京官外放何其之難啊!
“可若論通曉泰西,國內豈有人能相及,這便是你家東主最大的依持,若想行以外放,就得在這上面動文章!”
“李兄,你的意思是?”
李光澤接著便是含笑不語,話的功夫,馬車便交了進城錢,進了城,透過掀開的窗簾,李光澤不禁心生感嘆,二十四年前,他又何嘗想到,再次重返京城,卻是以這種方式重返京城?
一下住進三個人後,幸好剛入城時,唐浩然置下的是一座四合院,倒也不顯擁擠,當晚為宋玉新一行三人接風洗塵之後,在書房內,唐浩然看著端坐著李光澤,他沒想到宋玉新這次回鄉還為自己邀來了一個“賢才”。
“下午,在這書房裡,傑啟在我的面前竭力推舉你。”
唐浩然笑說著。
“他怎麼推薦我的?”
“他說你有管仲、樂毅之才。”
老友的誇獎,卻讓李光澤笑了起來,他連忙說道。
“我怎麼敢與跟管、樂相比,不過就是一個江湖郎中而已!”
李光澤說的是實話,不為良相,便為良醫,至少在這一點上,他倒是頗有古人之風,在淮陰他倒也是小有名氣的良醫。
“不為良相,便為良醫,崇山倒盡得范文正公之教!”
李光澤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繞開唐浩然的客套,而是直接開口說到。
“前些日子,傑啟拿出一封信。信上說你已蒙擢升,授於同文館教習,於此任上,想要謀以外放,恐需頗費一番周折,非銀錢所能及,幸好,煤業一事,你急時收手,否則恐縱有通天之能,亦不能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