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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桑治平之所以說出這話,卻是為了說服張之洞,實際上他更想說的是“太子生下來便是太子”,於仁輔而言資歷不是問題,問題的根本還在張之洞自己的身上,他還把自己當成臣子,但現在,桑治平還不能說,有些話還沒到說的時候,或者說,不需要他人去說。
“仲子,你不要因為仁輔是你的學生,你就偏愛他,袒護他,我倒是並沒有看出他有哪些過人的地方。你對他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
張之洞玩笑似的說了一聲,但心底卻已經思索開了,讓仁輔去軍中確實能夠把握新軍為自己所用,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甚至就是選派官佐的時候,若是有可能,也可以儘量用自家人。到時候這掌軍的是自己的兒子,軍中官佐亦有自家子侄,這軍隊可不就是“張家軍”嗎?這書上所說的“上陣父子”兵,不正是這個道理嗎?
“仁輔是不是有過人之處,暫且不說,首要的是培養他,這是至關重大的事。這一點,近世惟曾文正公看得最透,做得最好。他說過,只要有中等之資質,若加以良好的培植,讓他有充分施展才能的機會,就可望做出大事業來。反之,一個有上等資質的人,若不幸而沉淪淹沒的話,他也會一事無成。對文正公的這番話,我是深為贊同的。世間聰明人很多,能幹出事業來的,不過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罷了,絕大多數的人都沉沒了,真令人痛惜。你的部屬學生,你都著意培植,為他們創造一個好的環境,難道對自己的兒子就如此苛求薄待嗎?”
好友的反問讓張之洞哈哈大笑起來,心知其出發點是為了張家的將來打算的他又怎麼可能拒絕,這兵權還是掌握在自家手中的穩當,現如今就連朝廷都知道於京城之中,用那些個八旗子弟操練什麼“禁衛軍”,他又豈不知輕重?
“仁輔有你這樣偏袒他的先生,真是他的福氣。”
心知桑治平的私心是為了仁輔將來的張之洞,笑看老友一眼,想到既然權兒可以主持警務,那仁輔去代自己主持新軍也未嘗不可,便點頭贊同道。
“好吧。就按你的辦,讓他到自強軍中。但有一個條件,先得在東北的陸軍學堂里讀上半年書,然後按別人一樣的待遇,至於留於東北軍中任職……嗯,他若真有才幹,想來子然自不會虧待他,將來於軍中後,再循級提拔,千萬不要揠苗助長,愛之反而害之。”
這番話說雖帶著一番敲打之意,但未嘗又不是做父親的期待,而在提及東北的時候,張之洞又把話峰一轉,看著桑治平反問道。
“仲子,你去過朝鮮,這仁川被子然治理的井井有條,且洋務興盛,你說他現在於東北那地方能否有所成?”
第9章 田野上
看到大草原的第一眼,幾乎每一個的腦海中都會立刻浮現“一望無際”四個字,因為眼前就是一片蒼翠無垠的大草原——生命力旺盛的野草,在這盛夏時是綠油油的,半人深的野草,此時已經變成隨風起伏的綠色海浪,讓人恍惚間有了“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錯覺與想望,那起伏的綠色海浪,甚至有一種想讓人於其中暢遊的錯覺。
突然,這綠色卻被一片焦黑所取代,一望無際的焦黑是焚燒留下痕跡——數十萬畝草場被燒成了灰燼,甚至這是人們刻意放的火,實際上未來在奉天城周圍所謂的“官荒”、“旗地”在東北總督府成立後,即對其進行丈量,甚至東北總督府成立後的簽署的第一號命令,就是成立土地調查局,開始採用西式測量法對東北地區的土地進行測量,而摸清“官荒”、“旗地”等官有田地,便是重中之中。
而根據丈量政策所有“官荒”、“旗地”皆作為官地,重新收歸官府,而所有官地則統一交由“東三省公有土地管理局”管理使用,而使用的方式非常簡單——開墾,但與過去招募關內百姓放墾不同的是,負責荒地開墾事業的土地管理局,並沒有招募關內移民。而是採用另一種方式開墾——招募農業工人對荒地進行統一開墾,從而將公有土地轉化為農業墾殖地,但這墾殖地卻是屬於政府所有。
兩月前,幾乎是在朝廷下旨東北建省,設“東三省總督”的那一天起。土地管理局即靠成立。並開始主持東三省的開墾事業。在土地管理局開始規劃三省開墾事業的同時,設立於直隸、山東以及安徽、江蘇等地的招工處,便開始大規模的招工,不過只是短短兩個月,在奉天、吉林以至黑龍江,便第一次出現了農業工人的身影。
與普通的工人不同,農業工人按照軍隊的編制編成團,進行統一管理。有如軍隊一般實施軍事化的管理,穿著統一的服裝,使用統一的工具在東北三省的荒原上將荒原開墾為農田,並種上農作物。而開墾的第一步便是放火燒荒,將地上的野草燒盡。
與往日不同,奉天與遼陽間的農墾三團的墾荒區內,一株孤零零的白樺樹旁,一群穿著卡其色制服的農墾工人正好奇的圍看著田間的那台巨大的機器。這台機器有如蒸汽機車一般,但在車頭下卻沒有鋼軌,車身前後各有一對鋼製的車輪。在車尾處一名農墾工正在往呼鍋爐里塞著木材,一個美國技師站在車尾似乎在檢查著議表。而車尾則拖曳著鏵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