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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覺得楚王府這樣下去,會禍害了自己這大西王的前程。但,為什麼他不自己來進言呢?想起早前他跟自己說過的,惠王,吉王,榮王,桂王都遠遠要比楚王府適合奉做傀儡的話,手在空中虛握了一下,邁開步子,就要去與老潘談一談。想了想停下腳步,笑了笑對劉僑道:“潘軍師那是我的吩咐,也是一般要差查勘查勘情形的,先頭沒跟你說起,倒是我疏忽了。嗯,你再查察吧,李自成在這城裡人不少,王府內就交給你了。如今要用兵,不拔起這些釘子,說不定就要搞出亂子來。老劉,多辛苦了,辦完這一樁事,你要不要去江北走一遭?”
劉僑啊的一聲不明所以的張開嘴巴看著他。只聽葉風笑道:“去接你姐姐嘛,也沒幾天了。”
算定的日子是沒有幾天了,上游打承天府,直逼襄陽城,下游打黃州府,進逼德安府,雖然兵力上形不成什麼優勢,進攻也未必成功。叫李自成害怕更是沒有可能的事,但對於他一個北面孫傳庭已經出動的狀況,南面再惹這樣的亂子根本沒有必要——顧君恩帶回去的話很明白,張獻忠只要長江以南實質上的好處,哪怕口頭上奉你做宗主都沒有問題。
所以只要這兩邊一動,才不信李自成還會繼續沉悶著。漢陽方向,江面上水師每日戒備著,漢陽如今又是不毛之地,夏季里洪水過後各種瘟疫毒氣,那不是可以駐兵的地方,李自成也沒有直接進攻武昌的集結點。所以,過幾天即便是他不派人來,自己也要派人去了。就像宋獻策來過一趟,顧君恩又來過一趟一樣——宋顧的戰略方向想法是不一致的,這兩人的前後到來,其實很能說明問題,李自成他自己也是在搖擺著的。
早前寫那些驕橫跋扈的信,那是他吃下羅賀志得意滿過了頭了吧!
便在這個晚上,他見到了大冶匠戶起事的頭兒,三個壯漢,分別姓宋,姓王,和姓鐵。姓宋的年歲大些,顯然是個頭領,通過名姓之後,葉風又請來了王應龍和胡興漢徐以顯潘獨鰲,幾個人閒聊了幾句,便走到了正題——大冶匠戶營有五千餘人,都是石匠鐵匠,原先是由承天守備太監轄下的一個提督太監,加上湖廣行都司的一個千戶所管轄著的,採伐森木,開山取礦,冶煉鐵器是他們的營生,有很多人是祖祖輩輩做這行當的,比如這姓鐵的,從前元時就是這兒的匠戶,朱皇帝打了江山,發覺蒙元的這制度確實是好,便繼承了下來,這些個匠戶便繼續的祖祖輩輩做著老營生,卻沒料到兩百多年後,便宜了如今正缺原料的王應龍工坊。
當然也不全是好事,興國州離九江頗近,這三個匠戶便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左良玉的人,風聞已經到了興國州地界,武昌府東南角長江邊上,與九江府搭界的富池鎮,從富池鎮逃難而來的人流,已經到了興國州城內,這正是今天的事。而匠戶營的這些人,正是由於擔心左良玉部的到來,己方會遭到報復,才來武昌城裡求援。
“聽說富池鎮有個趙舉人是個胖子,官軍要餉出的少了。便惹惱了張國柱,說是胖人能熬油佐軍,便用兩片鐵板夾了點火熬油,淌了一地……”宋頭領年歲大,說起話來唏噓不已,叫人聽得很有畫面感。這官軍作惡鄉里的情狀,繪聲繪色。
“領軍的是張國柱?”葉風看向胡興漢,這個人沒聽說過。只聽胡興漢介紹道:“河南山裡頭出身的,早些年左崑山在中州的時候,投了姓左的。他有割據之意,不奉崇禎老子號令,乾的與咱們……不,闖逆是一樣的事,沒品性的伙子愛投他。”
這麼一說葉風雖說並不意外,但卻不由得有點疑惑。照理來說己方已經先與左良玉聯絡過,如果他們要有什麼動作的話,也當有個什麼信來,怎麼是兵馬先至,而且來的是武昌府地界呢?那周文江呢?不是留在那裡了麼。
興許是看出他的疑惑,徐以顯笑了笑在後面解釋道:“只消看他駐兵富池鎮後的動作,便曉得他的意思了。若是打黃州,自富池鎮過江也是正途,但若是向西吃興國州的話,只怕便是不懷好意了。”
葉風點了點頭,不想在三個匠戶面前表現出什麼來,笑著起身叫人安排他們歇下,說明日便安排模範營去大冶,再派人去興國州接管以免節外生枝。三個人倒也不疑心,便行了禮跟人去了。
“大王,通山要不就且放一放吧?”王應龍是耿直的老匠戶出身,剛才那宋老者說的一番話看得出來他很有些激動。待三人出門,第一個開口道。
葉風笑了笑點頭,卻看向徐以顯道:“軍師替我擬份奏疏,署楚府儀賓的名頭,告一告姓左的為禍鄉里。嗯,給南京史可法。同樣的意思,以那個什麼舉人親眷的名義,派人到南京喊冤去。”
“老王你的模範營新人多,還是莫要動了,通山還是要打。興國州便在咱們嘴邊,還怕給人叼了去?左良玉這是氣憤咱們不等他的信,便委了何騰蛟啊!”葉風笑著說著自己的判斷。擺了擺手道:“這事兒略防備著些便是了,等黃州荊州一開仗,咱們要等闖逆的信兒才是正理。如今李自成左良玉比咱們都是粗壯了不少,正是要靠朝廷的時候,這當口兒心可要定當些,是不是潘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