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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肉來了,葉風笑嘻嘻的拱手施禮倒:“請大人詰問,張某自當坦誠奉告。”
“朝廷的邸抄,是將軍轉送來的。想必將軍也應知曉,聖上已決意對闖逆用兵。其中未見綸旨言及將軍,何某謹此恭賀將軍,朝廷里對將軍近來
的用心行事,想來已有感念之意。這也是何某今日願與將軍言及心事的原因。”何騰蛟說的是正理,對於他這樣一個朝廷官員來說,跟一個賊一起喝
茶談心,那是不可能的。朝廷邸抄中顯示出了明顯的政治信息,這才是他今日改變的主因了。相較於君父的態度而言,葉風對他的那點救命之恩簡直
不值一提。
葉風剛要說話,只見何騰蛟臉上的笑容一斂,輕咳一聲道:“據聞武昌城中有闖逆的來使,將軍似乎款待甚豐。何某心有所感,將軍若是歸順朝
廷,心念君父,此際正是大好良機。話本中也有宋公明奉旨征方臘之大義,不知將軍心下又是如何作想?”
他這話一出,葉風心內頓時一凜,他知曉了顧君恩的存在了。只是他的信息來源在哪裡呢?賀天雲部像看賊一樣的看著他,難道賀天雲營內倒被
他感化過去了幾個?
看了看何騰蛟,哈哈一笑。自然是因為他所說的宋公明徵方臘的事。水滸乃是嘉靖年間方始流行的話本,字裡行間,特別是後期情節處處可見這
種大義。但在葉風看來,這種大義簡直是狗屁不如。雖說水滸裡面除了林沖等少數人之外在他看來全是人渣中的人渣,但即管是人渣,但前期那些情
節中還算有些人味。但那所謂的及時雨宋公明將一眾兄弟全禍害在他那點子招安的癔想之中,那簡直就是畜生都不如的行徑了。這會兒聽得何騰蛟問
及此語,幾乎是下意識的哈哈了一聲。
只是這笑聲一出,便情知不妙,眼見何騰蛟的目光中已經隱含不悅,顯然是被他這一聲有些輕佻的笑聲所激怒了。
呵,醞釀一下補救的言語吧。葉風沉下臉來飲了口茶,臉黑的如包公一般。
第一卷 湖廣 第六十章 好差事
何騰蛟並不是個很容易應付的人,葉風想了一陣後,擺出一個很坦誠的姿態來,將自己對李自成的觀感說了出來,只是在此之前,他反問了何騰蛟一個自己眼下確實關心著的問題:“何大人,聖上未提張某賤名,實是君父的聖恩,張某不敢辜負,定當赴死報之。張某迷途十餘載,今日有此一喜,心中寬慰,實不下於彼時之宋公明。只是今歲以來,國朝之難,實亦是前朝未可比擬之艱。北有東虜為禍,腹中又有闖逆,兼且向前之張某為禍。體念君父,著實是舉步維艱。今歲又有舉國之大災,聞說河南赤地千里,張某一路西來,所見者王師如寇,天下民力物力皆盡,蹂躪無餘。神州之地,儘是蓬蒿滿路,雞犬無音。說來不怕大人笑話,張某一路縱橫,直至武昌之前,路上未嘗遇一耕者,如此世界,是何世界?如此土地,如何致治?至武昌後,亦嘗聽聞君父於宮闕中,亦常泣下。此,所以張某一至武昌,便痛心疾首一改前非,心向朝廷之固因也。所求者,非是張某一人之騰躍,非止張某一軍之苟安,無他,但求為君父求一生養之地,惜存民力物力,以備將來而已。大人,張某有一言深心之語相問,以大人所見,闖逆授首之後,國朝會否有唐末之象?”
這番話,自然是要確認南京乃至朝廷方面對左良玉的態度了,因為據葉風所知,南京北京對左良玉的態度有極大的偏差,特別是崇禎帝,向來認為只要給左良玉足夠的嗯賞封爵,他自然會效命朝廷。但在身受其害的南京方面來看,自左良玉為禍武昌,及至九江後視地方為無物來看,他已經與賊寇毫無分別。
這也是葉風深心內不願將李自成徹底弄死的一個主因。因為己方與南京的關係好轉的緣故,大西軍如今對左良玉同樣有著極大的威脅。從軍事上來說,自己眼下所占據以及要吃下的湖廣一地,所倚仗的天險也就是一條大江罷了——這也是眼下能勉強與李自成弄成一個均勢的主要原因。但如果將來要面對的是東面的大敵的話,湖廣根本沒有據守的條件。而且左良玉的兵力增長速度之快,兵將之悍勇,是眼下的大西軍是根本無法匹敵的。如果讓他穩穩噹噹的吃掉李自成,那他的實力更將得到進一步的膨脹。到時候大西軍這枚南京用來制衡左良玉的棋子,會有什麼好下場?
後世記憶中南明百萬之師,左良玉麾下就有近九十萬。在沒有看得到確切的好處之前,葉風絕不願意冒這個險去協助朝廷將李自成徹底剿滅。甚至有可能還要幫助他老李把他的實力保存下來——這便是制衡了,天下沒有永遠的敵人。如果形勢需要的話,以前有再大的仇怨,也要暫且放下。
有李自成在,首先左良玉心中自己便不是首要目標,其次他的兵力也膨脹不到那麼快。加上從張國柱口中得知,他如今還在希冀著朝廷建爵封侯,不會很快就對眼下實力還不算十分能引起注意的大西軍動手。這就能給自己留下一個時間差來輾轉騰挪,把實力發展起來。
看著眼前似乎有些感動的何騰蛟,葉風意外的發現自己剛才的這番話,似乎收到了另外的效果,只見何騰蛟很鄭重的站起身來肅容長揖道:“將軍請受何某一敬。若是向前何某尚對將軍的用意有所心疑的話,聽了將軍方才這一番肺腑之語……將軍當得起何某這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