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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身後裴茂的妻子走到近前,輕聲喚道。
許久,皇甫岑在這一家三口仇恨的目光中,踱步近前,盯著裴茂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無論如何都無法挽回,只有順利補救。你不想死,你的妻子也不想你死。你口口聲聲說這事情不干你事兒,那我想問,每年因為這鹽監壓榨而死的人又有多少,你能罵我逼你,那他們能怎麼辦?人不是畜牲,都是肉長的,為了官宦,放棄草民,這是千古的道理,也是你們這些大族的想法。可是……但可是,我皇甫岑既然為河東太守一日,就斷然不會出現這種事情。士人、豪強、宦官,包括你們聞喜裴氏,我皇甫岑都絕不會允許出現不公,這就是我來此的目的。你可以選擇繼續為你的家族服務,然後跟我對抗,你也可以選擇投靠我,跟我一起扳倒這些大山。我跟他們都說過。」言此,皇甫岑用手環指廳外站立的白馬義從,接道:「我跟他們說過,也許我們有朝一日終究會倒在這些勢力的面前,可是我們必將會被歷史銘記,也會被天下人銘記。區別就在於你的心,是怎麼想的?」
講完,皇甫岑踱步而走,身後白馬義從跟隨而出。
「對了,想想你的孩子,如果跟你走,又會是什麼樣的前程,究竟你想不想再讓他再承受你這樣的苦痛,都看你的抉擇。」
第二十一章 方士襄楷
皇甫岑本以為自己同裴茂的對話會涉及到利益,卻沒有想到裴茂竟然也是一個值得自己高看的人。從中又一次證實了那句話,中華之大,三國的能人志士又何止那些被銘記青史,寫成演義的能臣武將。這裴茂能成為裴氏一族族長,屹立河東半百未倒,也是一個有郡守之才的人。
想到這裡的皇甫岑忍不住回掃了一眼跟隨在自己身後的眾人,他很欣慰,身後的每個人,哪一個不是名動四方,哪一個不是才華橫溢。
無論如何,終究要把這些人帶到他們在歷史上本該有的高度。當然,不是愚蠢的笑料。
回來的路上,他沒有開口。
即便顏良、戲志才這兩個喜歡鬥嘴的傢伙都有些抑鬱,他們都被裴茂的那番怒罵,還有皇甫岑無數次闡述過的觀點而觸動。
這不是在玩,錯一步,可能錯的會是數千、數萬人的前程和性命。
以前他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肩上這麼重。當然昌黎城那一戰,他們確實有過這種感覺。當他們從戰場上退下來後,以為隨著皇甫岑上任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可是現在他們知道他們錯了。人生無論站在哪個角度,都要做到最好,才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腳下的土地。
當然,這也更加大了他們繼續追隨皇甫岑走下去的意願,遼東、河東,這些地方不過就是他們生命里匆匆而過的地方,他們要追隨皇甫岑,走遍大漢的每一個角落,只有那樣,才會走到人生終點。
所幸,他們從來都不是孤獨的。
當他們趕回來的時候,正巧碰上從城外而來的大批馬隊。
領頭之人正是蘇澤,身後跟著李移子、樂何當、劉緯台等人,最後還有一輛馬車。
這些人也正好瞧到皇甫岑他們。
蘇澤趕緊跳下馬來,跑到皇甫岑身前跪倒。
身後跟著的李移子、樂何當、劉緯台三人,爭相跑來拉住皇甫岑。
「你們來的可真快。」皇甫岑顯然被眼前這些人的出現而驚喜。
「其實我們在中山早就準備好了,只是一直沒有家主的話,遲遲沒有出發。」蘇澤抬頭回道。
「嗯。」皇甫岑點點頭,笑道:「路過箕關,顏良和沮授他們怎麼樣?」
「切!」蘇澤撇撇嘴,道:「這郡國兵太慫了,他們竟然連點軍陣都不會擺。」
外行人看熱鬧,蘇澤都這麼說,就更不用提,那些兵又多差。這些郡國兵很久都沒有操練了。三河之地都是這樣,就更不用說中原了。
「對了,伯喈先生來沒有?」皇甫岑關心著蔡邕,他畢竟年邁,不同他人,怎能受得了這車馬勞累,故此問道。
「來了。」劉緯台搶道。
「嗯?」皇甫岑發現劉緯台有些異常,不明,接著問:「伯喈先生現在何處?」
「那不在馬車上跟一個老道士在哪裡先聊呢嗎?」蘇澤儼然很看不慣口中的那個老道士。
「老道士?」皇甫岑心中一顫,現在他一聽見「道」這個字,就心有餘悸,暗自祈禱,可千萬別是太平道的那些人。
「別聽他胡說,人家分明道德是高深的老方士。」劉緯台不滿的瞪了眼蘇澤。
劉緯台這麼一解釋,皇甫岑心中更加沒底,別說不是老道士,就是,可要是從劉緯台的嘴裡說出來,這事情還能有真?
皇甫岑趕緊的走到馬隊的車後,也沒有顧一旁眾人怪異的目光,恭敬的問道:「可是伯喈先生?」
「公矩兄,先請。」蔡邕沒有理會皇甫岑,反倒是對車內一人拱手相讓。
皇甫岑一怔,卻不敢大意,急忙命人搬過來東西,墊在腳下。
馬車之內那人也不客氣,率先走了下來,抬眼瞧了瞧皇甫岑,道:「這可就是赫赫威名,遠垂遼東的白馬都尉。」說話之人,穿著不似常人,一身道袍,長髯飄散於胸,泛白的頭髮扎在一起,整個人看起來滿是有幾分仙風道骨般,未語先笑,舉止之間卻能見他周身上下儘是數不盡的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