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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
趙雲的目光隨著皇甫岑靜靜望去,他不明白皇甫岑看到了什麼。但是趙雲能感受到來此皇甫岑身上散發的怒火!
是怒火,無名怒火,氣沖雲霄的怒火!
這股怒火可以殷滅一切,包括面前這三百叛賊!
「是誰?」
許久,望著那已經有些乾涸的血水,皇甫岑兩行清淚緩緩落下,回身凝視著身後的叛軍,淡淡的問了一句。兩個字雖輕,此時卻擲地有聲。沒有人敢回答!
因為,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一股殺戮之氣正在皇甫岑的體內散發!
對,就是散發!
本是聽聞皇甫岑名字不屑的王芬初見皇甫岑的到來後,神情有些凝滯,顯然皇甫岑有些打亂了他今天的部屬,甚至直到最後一刻,就要成為定局的時候,皇甫岑一個人的出現生生毀了這樣的局面。
他皇甫岑身上散發的威懾力竟然如此之大!
手持寶劍正向前走去的王芬,腳下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
就連身旁一向以「豪膽」自居的周旌竟然都不由自主的縮著身子,仿佛面前的對手不是勢單力孤的羔羊,卻是一頭憤怒的老虎,在它張開血盆大口前的沉寂。
許攸偷瞄著皇甫岑,此時手掌已經冒出冷汗,他不明白為什麼皇甫岑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應該是在營口死戰嗎?他不應該是在被黑山軍阻擋的路上嗎?亦或者信都城下苦苦等待開城的那一刻,為什麼,為什麼,皇甫岑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皇甫岑會出現在這裡!
他一人的出現,生生毀了他親手部下的局。
「是誰?」
皇甫岑的耐性幾近全無,他用力的控制自己身體裡的每一處躁動,縱然血脈已經上揚到他的頭頂,他仍然在控制。
此時,被叛軍一刀砍在臂膀上的沮授慢慢爬起,朝著王芬、周旌、許攸走去。
懷抱盧植,滿身是刀口的裴茂目光陰冷的剜向王芬、周旌、許攸!
「你們?」
淡淡的一問,皇甫岑伏地起身,拾起身旁的長劍,雨水沖刷著他那張依舊蒼白的臉龐,他清楚這場動亂決然不是一個王芬就能夠製造的,這也許是幾股勢力聯合的後果,也可能是……總之,現在的皇甫岑怒了,道:「王芬,我與你,還有你背後的那些人不死不休!不論是士人還是宦官,老子都與你們不共戴天」大雨之中,皇甫岑披散著髮髻,舉劍向天發誓,不殺王芬,不斬盡士人,枉為人子、人臣。淅瀝瀝的雨水沖刷著皇甫岑的淚水、血水,卻似乎止不住來自皇甫岑那股子沖天的恨意。
漢有三情,君臣之道,父子之情,師徒之恩!
他皇甫岑出生便沒有受過其父皇甫規一分恩情,是盧植在大雪裡救起皇甫岑,是盧植教書授業,點撥皇甫岑為官之道。是盧植待其如親生子,是盧植點撥他為天子劉宏的心腹,是盧植在北地為其隱忍謀劃承擔宦官陷害。等等……這一切都是盧植才有,都是盧植才能有今時今日的皇甫岑。
師徒如父子。可兩人之情已經超脫一般師徒,即便其父也不如盧植來的親近。
人生幾恨,莫過於殺父奪妻之恩。
就在今夜,他皇甫岑承受到了這股突如其來的變故,不殺王芬,他皇甫岑有何面目去見盧玥兒,不斬盡士人,他皇甫岑有何面目去見兩位師兄,不斬盡面前賊寇,他皇甫岑有何面目去面對麾下白馬義從。
「殺父奪妻之恩,老子要讓你們滿門盡誅!」
逆賊,一群篡逆之賊,我縱是死也要把你們帶入地獄深淵。
所有人都呆滯了。
皇甫岑瘋了,瘋了。竟然不顧天子安危,誓言誅盡天下權貴(名士、宦官)。而這一聲誓言,聽在場內眾人的耳中,又像是對著每一個人立下的誓言。不誅滅賊寇,枉為人臣,枉為人子。此時麻木的皇甫岑已經感覺不到心上的痛,那種心痛,已經被淚水、雨水、血水模糊的雙眼已經不知道了流淚,一腔子的血好悲涼,好蒼涼。
當下令誅殺的那一刻,許攸就該料到了該有這麼一幕,但是就算他心似鐵石,可是在面對皇甫岑的眼神中的恨意,心底竟然也有了一絲恐懼。許攸有些後悔了,他以為他可以安然面對所有的指責,安然面對皇甫岑的怒火,可是,此時,他已經做不到了。院子內,所有的目光都看著他,那種目光好似犀利的刀鋒,每一次掃過都像是插在他的心上,是鄙視,是唾棄,什麼都說不清楚。
許攸回頭看了看向自己身後的死士,每一個死士們都低著頭,似乎都在愧疚。
「你們在幹什麼,還不殺!」許攸心中油然升起一絲悲憤,他怕了,可既然罵名已留,那麼莫不如就讓這個罵名來的更凌厲些,狠了狠心,換上冰冷決絕的神情,衝著皇甫岑喝道:「隨我——殺啊!」
「殺啊!殺啊!殺啊!」
王芬同周旌相視一眼,現在事已至此,沒有任何退路,只有奮力向前,向前殺去。
或許,還會有條生路!
看著悲憤不已的皇甫岑,沮授挺起胸膛,聚集著身後自己的部曲,笑著看了看裴茂,二人同時點了點頭,他們來此,便是要挽回這危局的,但卻偏偏發生了這一幕。不過,此生有這麼一此轟轟烈烈,死,足願矣!
衝著前方的叛軍,衝著前方的王芬、許攸、周旌,大聲喝道:「是漢兒郎的隨我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