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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微向來溫雅含笑的面容難得那樣沉肅,眉宇間亦蘊了憂慮,“猰貐那等上古凶獸,一旦放出,人間仙界,只怕都有一場災劫。天地間並無第二把射日神弓可以克制猰貐,崑崙仙尊固然奈何不了它,連天界眾仙一時半會兒也未必想得出制它的法子。”
亂雲濁海,誰使迷天攝魂(二)
更新時間:2013-10-18 0:44:36 本章字數:2178
“所以,師兄希望我去勸說陌天行,放棄這個念頭?”我心裡有些發苦,“又或者,這不僅是師兄的主意?”
原微略顯尷尬,咳了一聲道:“我知道這主意太為難你……若你覺得這是個餿主意,便算在師兄頭上吧!反正從小到大,原微師兄便是喜歡欺負你們的壞師兄,對不對?”
我便知今日之事必是廣昊仙尊的授意,至少是得到了他的默許。
原微雖是掌門愛徒,到底是後輩,景予又是戴罪弟子,不可能帶了我在化魔池來去自如。
景予扯扯我袖子,輕笑道:“我知你不願意和魔帝打交道,原微師兄也的確不是好師兄,可我們畢竟是崑崙弟子,對不對?”
我笑著問道:“我自然是崑崙弟子。不知你們可知曉,魔帝為何堅持要放出猰貐?”
原微道:“我也問過,師尊說他那是為千年前的一樁懸案賭上氣了。景予師弟倒是知曉一些。”
景予無奈道:“菱角兒,你忘了?一千年前,皓靈天尊在五瘟山自散魂魄而逝,長公主悲痛欲絕,魔帝指天斥罵,揚言以千年為限,若皓靈不回來,必將人間化作魔域,令天地不得安寧……如今,正是第一千年。”
他們的眼眸里都有些無奈和不安,卻都清澈而真摯。
好吧,如果不是我恰好聽符臨說起過陌天行的真實目的,我必定也會這樣認為。
而不論陌天行到底打算做什麼,該我做的事,我還是得做。
這裡是崑崙,養我育我一千年的崑崙宜。
縱然我未必再有機會和景予在孤鶩峰一起舞劍,我也希望明年的孤鶩山能照常開出漫山遍野的紫堇花。
眼看著又一輪驚雷過去,我收回榮枯藤,抽出藤蘿飛快纏了一隻籮筐,負到景予背上。
景予開始不解,隨後恍然大悟,“嗯?你想我背你?”
我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飛起榮枯藤,從池水裡撈出枯木般的符臨,濕淋淋地擲到籮筐中,說道:“既然想勸陌天行莫再計較千年前的事,不妨放了魔界長老做個進獻之禮罷!”
原微一笑,“也好,以暴制暴,以牙還牙,本非正道。”
景予扭頭看看背上那個給雷劈得快要手足不分的焦黑“枯木”,臉色有些發烏。
但若他不背,難不成讓我背?
或者讓白衣勝雪的原微師兄背?
於是他也不便提出異議了。
揉身飛上半空時,我悄悄和景予拉開了距離。
景予顯然很是納悶,扭頭看了我兩眼。
然後……
驚雷滾滾而下,劈向他背上的符臨……
景予猝不及防,身體一晃,差點摔下去。
我早已留意,揚手揮出榮枯藤,長長綠藤卷了他的腰,遙遙拉他一起逃開。
此地劈魔的雷向來不是一個,而是一串,於是景予一邊被我拉著逃向出口,一邊已忍不住掩住耳朵,任由驚雷在他背上連連炸響……
好容易奔到出口處,我將景予猛地一扯,扯入通道內。他的頭髮已經被雷電餘威激得散落下來,臉上滿是黑灰,被劈得焦黑的籮筐猶在冒著煙,枯木般的符臨在呻吟道:“水,水……”
景予怒視我。
原微先一步已經上來,見狀已經指著我捧了肚子笑倒在地。
我訕訕笑道:“沒想到那麼倒霉,快出來了還給亂劈一通……”
便是想到了,還是得出來呀!
何況他向來倒霉,也不在乎再倒一次霉……
九尾狐已經迎上來,將我掃一眼,滿意地點點頭,轉頭向原微媚笑道:“原郎,你是這累了,走不動嗎?要不要我背你?”
原微簡潔地答道:“不要!我一碰狐狸毛全身癢!”
他爬起身便往外走,九尾狐不依不饒地緊隨其後,猶在嘰嘰咕咕說道:“咦,你一碰我,我也渾身癢耶,不過癢得蠻舒服啊!”
“……”
原微掉頭而去,理都不想理她了。
我深感暇時有必要和九尾狐好好交流交流,原微師兄又美又驕傲,可她追他三百年到不了手,絕對也有她的問題。看看她這技巧,實在是不夠啊不夠!
正思量時,只覺旁邊有道電光閃來,雖無聲,卻冷銳。
景予不聲不響地盯著我,那雙黑眼睛定定看人時真有點讓人發毛。
我嘿嘿兩聲,若無其事道:“景予師兄,我們也走吧!”
待要舉步時,腕間猛地一緊。
景予扯住我一拉,帶到他懷裡,低頭便親上來。
我神思一盪,忙摟過他脖子要回應時,唇邊一疼,竟被他輕咬了一口。
他喉間發出咕咕低笑,在我耳邊道:“以後記得叫我夫君。喊相公也行。”
被雷劈得焦黑的籮筐里,有截枯木一邊冒著黑煙一邊有氣無力地說道:“臭小子,她是公主……沒規沒矩的,小心給雷劈啊!”
恍惚見空氣中又有劈啪電光閃過,我失聲叫道:“快跑,又打雷了!”
我們奔出時,驚雷滾滾正在我們身後炸開。
我終於相信,這天底下,有些人的體質,可能天生的適合天打雷劈。
沿著長長的甬道奔出時,我注意到機關已經打開,而附近竟然一個守衛都沒有。
景予悄聲道:“原微師兄先前拿掌門手諭把人都引開了。咱們呆會兒直接去射日谷附近尋魔帝便是。”
亂雲濁海,誰使迷天攝魂(三)
更新時間:2013-10-18 0:44:36 本章字數:2127
我問:“原微師兄這算是奉了掌門之命悄悄過來放我出去的?別的仙尊並不知道?”
景予嘆道:“掌門師伯之意,若能勸得魔帝回頭是岸,換得三界安寧,何必為難你這小輩?何況即便你是魔,卻是他們從小看著長大的,怎麼也壞不到哪裡去。我與你在一起也礙不著誰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又何妨?”
我聽著這話,越聽越像是原微的口吻,笑道:“其實廣昊師伯耳根子挺軟的,若是原微師兄力諫,大約沒有不依的。”
景予一笑,“師兄自然是幫著咱們的。可恨那個騰清,一心只想煽動崑崙和魔界火拼,我師尊和同塵師叔他們聽了他搬弄,也都對魔帝恨得咬牙切齒,所以掌門師伯雖聽進了原微師兄的建議,卻也不能明著幫我們。如今……只能算原微師兄和我私自過來放你出去了罷!”
“咦,你不怕文舉師伯知道後揭了你的皮?”
“不怕!”景予向前面正與九尾狐並肩而行的原微一努嘴,“天塌下來高個兒頂著!”
我不覺失笑。
師兄弟一起犯錯,要罰當然先罰師兄。原微是眾弟子中最優秀的,且是掌門的弟子,素得人心,再怎麼著也不會罰得太重。
那截枯木在快要散架的藤筐里吐著黑煙呻吟:“公主,你別聽他們的,他們這是害你呢!”
我心裡一緊,笑著打斷他:“符臨長老,我的駙馬金尊玉貴,不能老背著你。現在給你兩條路,要麼你回化魔池裡去,要麼你從他背上滾下來,愛去哪去哪!”
枯木便沒動靜了,大約在權衡利害。
而我早已權衡出利害,說道:“我活了兩百年,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心裡明白得很。等回了玄冥城,你愛教訓誰教訓誰去,我還輪不著你說!”
榮枯藤輕輕划過,籮筐底部裂開一個大洞,頓將他漏了下去,“撲”地掉在地上。
景予本就不喜背著這麼個焦黑髮臭的魔,見狀立刻鬆了口氣,急急甩開破籮筐,攜了我的手並肩而行。
因聽了符臨的話,他到底有些疑惑,問道:“據說魔帝本打算到崑崙尋求救你之法,如今怎會一心想著要讓天下大亂?”
我淡淡笑道:“我有師父為我重做的蓮身,暫時無恙,他自然樂得先算一算千年前的陳帳。頤”
景予一思量,說道:“是了,說不準想以此相脅天界諸仙出手救你。若無魔帝統領眾魔收斂約束天地間的魔氣,天尊們也會大大頭疼。怪不得符臨說勸魔帝收手會害了你。”
可惜陌天行又傲又倔,根本不屑於有求天界。放出猰貐既可救我,又可讓滿地群魔亂舞,讓天界眾仙一籌莫展,多能滿足他混世魔帝的變態***!
我暗自嘲諷,卻微笑道:“其實魔帝不收手也好。上回陌天行說了,日後會讓我成為魔界女帝,若是把人間成為魔域,我治理的地兒是不是多了一大塊?想想都覺得威風八面!”
景予側目而視。
我繼續道:“陌天行還道,女帝當有三宮六院,方才見得帝君氣勢。景予那小子生得不錯,但到底是個仙,對你也不夠好,后妃是做不得了。若你喜歡,回頭收他做個暖床的男寵吧!呵呵,呵呵呵!”
我故意模仿著魔帝的聲調說話,不出意外地看到景予黑沉了臉,咬牙切齒道:“那你打算納多少個妃嬪呢?”
我笑眯眯道:“那就看景予師兄表現啦!”
景予便很想掐死我。
好在這時已經到了通道出口處,我笑著奔出來時,人正站在崑崙主峰的一處山坡上。
不過向前掃了一眼,我笑聲便已生生地噎住,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眼前當然是崑崙山,卻已被大水漫灌,入目皆是濁浪沖天。我們不像行走在修仙勝地的崑崙,而像是不小心穿梭到了某片魔界海域。四處都是水,一座座挺拔壯麗直插雲端的高峰變作了飄在海面的小島。
我好久才辨認出對面的“小島”居然就是孤鶩峰,峰上那株當年我和景予練劍時摧殘過的百年老松,正泡在魔氣氤氳的海水裡,連針葉都開始發黃,遠比當年被我們折騰時更加灰頭土臉。
記憶中一碧如洗的藍天和綿軟如雪的白雲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玄冥城裡那灰澀沉黯的元魔之氣糾纏盤繞。
“天吶,這還是崑崙嗎?”
我失聲低叫。